为首的太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苟尚峰的鼻子厉声喝道:“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我等行医数十年,皆出自太医署,房相公此症,脉象弦紧,舌苔白腻,乃典型的风邪入里,痰浊蒙蔽心窍之象,是为‘大厥’!此乃医家共识,岂容你在此信口雌黄,妖言惑众!”
“正是!”旁边另一位太医也附和道,“我等已用参附汤固其元阳,又以苏合香丸开其心窍,皆是依循古法,对症之治!你这小子,不过是做了些清理痰涎的粗浅功夫,便敢在此妄议我等诊治,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房遗直、房遗爱兄弟二人也是满脸疑虑。
一边是经验丰富、代表着大唐最高医疗水平的太医团队,一边是名不见经传、行为举止却又处处透着古怪的年轻大夫,他们一时间也难以决断。
面对众人的质疑和愤怒,苟尚峰却显得异常平静。
他没有去和那些太医争辩什么风邪还是血栓,他知道,跟这些固守传统理论的古人讲现代医学,无异于对牛弹琴。
他只是转过身,目光直视着房玄龄的长子房遗直,用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的语气说道:“房公子,令尊此症,病机在于脑窍。脑窍之脉络,如同江河水道,如今为痰瘀所阻,气血不通,故而神明昏沉,肢体不遂。若不尽快疏通这水道,任其淤堵,则脑窍失养,轻则留下半身不遂之残疾,重则回天乏术。”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沉凝:“时间,就是性命。每耽搁一刻,令尊便多一分危险。”
这番话,虽然用的还是“痰瘀”“脑窍”之类的中医词汇,但其内核,却是现代医学关于脑卒中“时间窗”的急救理念。
房遗直被他那双异常坚定的眼睛看得心中一震。
他虽然不懂医理,但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有一种与那些太医截然不同的、直指问题核心的自信和迫切。
“那你有何办法?”房遗直声音沙哑地问道。
“小子不才,曾得家师药王孙思邈传授一套醒脑开窍的针法,专治此等中风之症。”苟尚峰开始了他的借势表演,“此针法可活血化瘀,疏通经络,激发脑窍生机。小子愿在此立下军令状——” 他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请诸位给小子一炷香的时间!若一炷香之内,相公病情无半分好转,小子愿提头来见!但若相公病情有所起色,便请诸位将后续诊治,全权交由小子负责!”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不可!”刘太医立刻跳出来反对,“相公千金之躯,岂能让你这来历不明的小子当成试药的儿戏!万一你一针下去,出了什么差池,谁能担待得起?!”
房遗爱也有些犹豫:“大哥,此事体大,不可轻信啊…”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周瑾上前一步,对着房遗直和房遗爱深施一礼:
“两位兄长,周瑾愿以身家性命为这位神医作保。家母前日之危,比之相公今日之症,不遑多让,亦是众医束手,唯苟神医以奇术回天。今日之事,还望两位兄长三思。”
房遗直看着床上呼吸越来越微弱的父亲,又看了看旁边束手无策、只会争吵的太医们,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苟尚峰那张年轻的脸上。
“好!”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决定,“就依你所言!一炷香为限!”
他转头对刘太医等人道:“诸位太医,还请暂退一旁!”
刘太医等人脸色铁青,却也不敢违逆主家之意,只能愤愤地退到了一边,准备看这小子如何收场。
苟尚峰心中大定。
他不再多言,走到床边,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锦缎包裹的针包。
当他打开针包,露出里面数十枚长短不一、在灯光下闪烁着森然寒光的现代钢针时,连旁边那几个太医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精良、如此锋锐的针具。
苟尚峰不再理会众人的惊异。
他凝神静气,取出一根三寸长的钢针,以一种极其专业的姿势持针,然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快、准、狠地刺入了房玄龄头顶的百会穴。
紧接着,风池、人中、合谷、足三里、三阴交……
一根又一根的钢针,被他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却又充满了韵律感的手法,精准地刺入了房玄龄周身的各大要穴。
他的手法,完全摒弃了传统中医针灸的繁复,而是融合了现代解剖学和神经刺激理论,每一针都直指病灶,旨在以最快速度刺激神经、改善循环、降低颅内压。
整个卧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他这套闻所未闻、却又充满了力量感和专业性的手法给镇住了。
就在最后一根针刺入房玄龄涌泉穴的瞬间,奇迹发生了。“唔……” 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的房玄龄,喉咙里忽然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但清晰可闻的闷咳。
紧接着,他那瘫软在一旁的右手动指极其轻微地抽动了一下。
“动了!动了!父亲的手指动了!”房遗爱第一个发现了变化,惊喜地叫出声来。
众人齐刷刷地看去,只见房玄龄那原本灰败的面色,似乎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
他那微弱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深长了一些。
“这怎么可能?!” 刘太医等人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感觉自己一辈子的医学信仰,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苟尚峰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转过身,面对着众人,语气平静地说道:“一炷香,还没到。”
卧房的门,不知何时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一个身穿宦官服饰、神情肃穆的中年内侍,正静静地站在门口,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