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妹妹的胡裙能上身了么?”我问。
老板娘忽然跪下,“属下见过阁主。”她手指交叉,打出雪娘子教过的指印。
我的小腹处,一只纹身鸿雁!那是雪娘子那晚纹上去的阁主印。雪帛阁八坊三十六楼的,阁主印。
“姐姐就不怕,妹妹着了风寒?”我噗嗤笑出声。
老板娘也笑了,忙起身给我更衣。
两个小丫头麻利地描摹画眉,不一会儿,一个勾人的胡姬跃然镜中。
“都不像了!”我指甲轻轻一刮,雪粉簌簌下落。
“可依着阁主原本样貌,只怕,没哪个男人敢招惹。”老板娘不露声色拍了一屁。
“摸清姑臧城的铁器买卖,尤其是腾格里那条线。”我嫌弃地看着镜中胡姬,三两下擦拭干净,还是原本肉乎乎的脸蛋子招人。
老板娘,“尊阁主令。”
又和老板娘扯些家常,丢下百两银子算见面礼。这些姐妹都是偏门暗线,银子不缺,可占属下便宜,人家谁服你?
“关中裾坊”是雪娘子丢给我练手的,徒弟出师哪有那么容易。雪帛阁的根底没在姑臧城,多在西域、瓜州一线,但更多的还是在草原上。
老板娘,黄鸢儿!
出了“关中裾坊”,我白纱裹脸,直奔胡商坊里一处舞坊。
舞坊名“云裳”。
“云裳舞坊”,这里虽然不算姑臧城里最奢华之处,可也很有名气。
老板娘“红绡”在姑臧城算一号人物,许多关中大族都从她手里买胡姬。
传说她手上调教出来的胡人女娘不但会说汉话、能歌善舞,最要命的是能“要人命”。自从关中传出消息,“云裳舞坊”出身的女娘玩死几口老太爷之后,声名大震,如今排队的一直排到不少老太爷咽气,也没轮到。
我抖了抖肩上的裘皮大氅,向上提了提口围子,迈步走去云裳舞坊。
舞坊看上去很像是匈族的穹庐顶建筑,可细看却是汉式榫卯结构。几个舞姬站在门口迎宾,大厅里正演奏汉乐府“怨词”。别说,咿咿呀呀地,和汉家女儿的发音没啥不同。
我穿过喧闹的宴饮场,脚下竟然铺着波斯的栽绒地毯,你说吓人不!
一个妖艳的西域女子正在领舞!舞姬脚踝上的银铃铛随着节奏哗铃铃作响。
那个领舞的舞姬曲罢擦汗,见我立在一旁,随即走过来。
“有事?”她用汉语问。
我摇头。
“有事?”羌语。
我再摇头。
她一愣,“有事?”匈族语。
“交易。”我用匈族语答她。
她嘴角一弯,明白了,这种交易可没少见,不少胡女就是奔着关中的老太爷去的。
跟我来。
一处隐秘的内室。
“脱!”她面无表情。
我一圈圈解开口围子。
她努努嘴,继续。
我扯开束带,裘皮大氅滑落在地。
嗯哼,继续。她一挑眉。
一拉腰上的束带,裳裙滑落,再褪下中衣。黄鸢儿剪裁得体的胡姬艳妆暴露在她眼前。
肚脐眼下面一只鸿雁。
红绡倒吸一口凉气,慌忙下跪结出指印。
我嘴角快咧到耳根子。
“属下拜见阁主。“红绡盯着我,发呆。
“好不好看?”
“嗯,好看!”
“值多少钱?”
“这……”
“说呀!”
“五百两!”红绡是生意人,没给我客气。
“就照这个,给我来十个!”我媚笑着再次把自己穿的严严实实。
“红绡姐,久闻大名呢!”我挽着红绡的胳膊,腆着脸巴结。
红绡笑成花,这一代阁主真够意思,第一天见面就送这大礼。早知道今日马屁再响点。
密室,红烛毛毯马奶酒。
“居延海大军正在陆续集结中,很有可能今冬明春发动,”红绡犹豫半息,“属下判断,目标不是敦煌,应是箭指乌孙。”
我小口抿着马奶酒,不好喝。可不喝不好,这是自家地盘,总要考虑自家姐妹的感受。
“左贤王稽侯墡,在敦煌研习孙子兵法十年,目前已经返回王帐。”
咕咚,我不小心干了一大口。
“右日逐王须卜骨统领天山北麓十二部落,常备军“苍狼骑”不下十万。其女阿提娅嫁入车师后被尊为妃,车师国策应的可能性极大。”
我仰头把酒底子闷了。
红绡招手,侍女继续给满上。
“僮仆都尉赫连枭,尉犁设有地下铸币坊,私铸天马纹铜钱扰乱汉五铢流通。”
“萨满女巫祝萨日朗已经渗透进西域都护府,策反都护府译官淳于敞,篡改汉使往来文书。”
我昏昏欲倒。
“阁主,还要听么?”
“不听了,都写成条陈给我。”我头晕目眩,又把自己装……进去了。
红绡无奈摇头,轻轻把我扶倒在地毯上,盖上毛毡,品茶静等。
我闻到茶香,一股脑爬起来,“姐,有茶不给喝,偏要上酒?”我抢过来一口喝尽。
红绡睁大眼,“阁主不是从匈族过来的?”
……
于是,添茶回灯重开宴。
红绡,“阁主……”,我打断她:“叫清月。”“清月妹妹,买那许多舞姬,有用?”
我叹口气,“我家大人眼看要回凉州了,不得预备些见面礼么?”
红绡睁大眼睛,“给司马大人预备的?”
“干嘛?姐姐有意见?”
“没!属下没意见!”红绡忙摆手。
“我要居延海的一举一动!”随后,我又娇声道,“还有我家大人的一举一动!”
噗,一个皮囊扔在桌上。
“剩下的,请姐妹们,嗯,喝马奶酒。”我嘴角翘起。
等回到凉州春茶楼子,胡三和两个女庙祝正喝得嗨!云宝儿趴在那儿斗蛐蛐,定睛看去,那个蛐蛐竟然是大神宝丫。
我的祖宗诶!
指望这俩傻妞看孩子,等着满城贴寻人启事吧。
吃完喝完,大傻带着一堆小傻幼傻,直奔司马府。
林医官拉着我就不放了,“我宝儿,家里没生活费了!”林医官委屈地不要不要的,“大人不回来,我宝儿也不回来,把姐饿死算了。”
我傻了,对呀,我从没给家里拿过银子。
阿树!我才要叫,要死了,阿树在他媳妇儿那儿。他可管着钥匙呢,也不交待一声。这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姐么!
花儿乖乖地上前,“大人,我俩有银子!”
“多少?”
“没算,很沉。”
“上缴!”
“嗯!”
胡三带着俩女庙祝回幕府取银子。
我抱着林医官好一通慰籍,头一次我俩换了角色,林医官撒娇得没完没了。
我翻着白眼,原来她和郭孝在一起是这样的人设!
“姐,咱家的医馆书舍快装修好了,就等着您去作馆教书呢。挣得银子都是姐姐的!”
我拍着胸脯作保证!
“真的?”林医官抹眼泪。
“嗯!姐姐看,这算定钱。”
我从女庙祝手里接过包袱,抖开。一堆死沉的铜钱!
我咬牙,“该死,混蛋!玩大人家的肚子,就给这些破铜烂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