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下午,老兵圈子都炸了。
配婆娘不抵军功也不抵银子,打破了上百年的规矩。
等于白送,可也断了不少人的财路。
孔汾这招够狠,可也让我自得!我正为给这些寡妇们找活计犯愁,他却另辟蹊径。别的不说,省下来的军功和银子,不正好贴补家用?
晚上,幽冥界,天机树下。
这里今日像是逢集,不少人在交易。
看得出,他们都是玩家,是我够不着的存在。
孔汾,“看那个人?”
我顺着他指头,一个宫妆女子。
“怎么?小心看在眼里拔不出来!”我讥讽道。
“夫人细看!”孔汾不满地嘟囔。“她是觉醒者!”
“嗯?和我一样?”我大感兴趣。
“去看看。”孔汾跳起身,拍拍不存在的灰。
我忙跟上。
那个宫妆女人,和我一样,美得不真实,美得像是上天犯的错。
“交易什么?”孔汾问。
“主体!”宫妆女子答。
我脑子轰响,什么!心一下子火热起来。
“你要什么?”孔汾问她。
“纠错免疫。”
这个宫妆女子,是被上天眷顾的角色。也不知是谁这么好命?她是世家高门的嫡女,及笄之年入宫,被尊为帝后。她与那个九五至尊相守一生,是那个男人唯一的后宫。从相识、相爱到老去,完美地没半点遗憾。
“从没中断?”我忍不住问她。
我震惊地说不出话。一份合约一年,她却终其一生,就仿佛被系统遗忘在量子世界,或许,系统不忍打断这份美丽,任凭这个错误的故事一年年讲下去。
宫妆女子点头,脸上泛起嫣红。
人比人得死。同是Npc打工,人家活成编剧都不敢写的样子。我却活成悲剧,卑微地像条干涸的鱼。
“如果可能,我会永远陪着他。”那个女子透着决绝。
那个美丽错误变成她的执念,她不想回现实了。她要放弃自己的主体,交易纠错免疫,永远沦陷在循环中,生生世世守着那个男人。
我想起大单于乌珠留,那个苏醒的智能体。他又何尝不是执念,为了三天的拥有,去忍受循环往复地轮回。
纠错免疫!我转身要走,这不是我够得着的交易。
“可以。”我听见孔汾吭声了。
我骤然转身,孔汾!
纠错免疫,像是量子病毒。在游戏里就是自我封印,永远陷入循环。我羡慕地要死要活,若真有那样一份爱、一段人生,我也愿意!
可惜没有,那些都是别人家的故事。
“还有,还有一个条件!”女子又道。
“说。”
“我,我有个孩子。”她转头看向我,她看出来,需求主体的人是我。“帮我把孩子养大。”
孔汾看向我,这个问题,他没法替我拿主意。承担她孩子的抚养义务,这是附加条件。
也就是说,如果我重返现实,我就是她,也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我点点头,算是应了。现实中我还没结婚。可在量子世界,我已经有两个孩子了。
我们换了稍微僻静些的位置。
孔汾丢出一枚钉子,白玉钉子。“认得么?”他问宫妆女子。
那个女子声音发颤,“听说过,白玉……往生钉。”
“往生钉入魂,不忘百世劫。”孔汾轻声答道。
一枚纠错免疫的钉子,能让这个女子陪着心上人,在无尽的轮回中保持永不磨灭的记忆。
女子收了钉子,衣衫飘卷,她美如妖孽的身姿瞬间飞向虚空,瞬间,再无踪影。
留下一道虚影,看上去面容姣好,大致上三十岁上下的中年女人。
孔汾努嘴,“夫人!”
我激动地身子发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随着我和她融为一体,脑海中控魂秘咒如梵音唱响。
无尽的记忆如潮水涌进脑海,从婴儿到少女,从独身到披上婚纱,抱着肉嘟嘟的孩子晒太阳……伴随着无数悲喜交加的纷扰纠缠,渐渐和原先的自己不分彼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我睁开眼睛,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原先晶莹如雪的皮肤变得真实可信。一会儿之前还和那个宫妆女子同样妖孽的身子,竟然栩栩如生,虽然暗淡,却透着勃勃生机。
“先生……”我环顾四周,找孔汾在哪儿。
“夫人不后悔?”孔汾坐在虬根上,嘴角微弯。
“后悔什么?”
“变回平凡。”啪,他一抖折扇。
“那,先生后悔么?”
“后悔什么?”
“为了这个平凡,付出……付出……”我不知道他付出了什么,可定然是笔天价的交易。
“后悔……”他见我眼睛瞪起来,“也来不及了!”
“没个正经!”
我眼圈红了。
……
重返肉身,
我忙取来铜镜,镜子里,荀清月褪去仙容,变得更真实。曾经的记忆一幕幕浮现脑海,没想到我还能重返现实。
啪啪,有人敲门。
“进来。”
孔汾推门而入。
“夫人,那件事考虑得怎样?”
“先生是问,李延年?”
李延年,悬在郭孝头上的一柄剑,他既已图穷匕见,往后只会。
我手不由自主摸向赵五的刀。
“他在什么位置?”
“才过姑臧城半日。”孔汾抖着折扇,“如果骑马避开驿道,可以在乌烧岭拦住他。”
“不能由他过乌烧岭!”此刻,有了主体,再没什么能让我忌惮,与其憋屈地活在荀清月的命运线里,不如放手一搏。
“先生,助我。”我看向孔汾。
“正有此意!”孔汾,啪,将折扇收起。
……
下值,我打发阿树去陪他干妈,三哥回城南小院陪赵大娘。
自己换了身青色襦裙,戴上幂离纱。我吹声呼哨,麻瓜立马现身。
从马厩里选了匹健马,抱着麻瓜,悄无声息离开朔风营,直奔东城门。
我戴着孔汾的耳坠子,用他的话说,叫什么纠缠通感。这使得他对我拥有某种无法形容的五感接触。就仿佛你身边总是有人存在,而你却看不见摸不着,可他却可以。我一想起来就觉得心慌,可是让我脱下来,却又舍不得。
“在么?”
“夫人,我已出东门五里处……”
“嗯,我马上到。”
我快马加鞭,马蹄瞬时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