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林医官掐着我的人中,刺鼻的药草味钻入鼻腔。我睁开眼,看见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我的眼泪决堤,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这场交易,我和辛玥都是真正的输家。
远处传来庆功宴的喧闹声,将士们在高呼郭大人,而我的宝儿……。
我浑身发抖,由不得觉得郭孝也不是真的爱我,很难不让我怀疑他霸占我的目的。
或许他早就料到会有质子这一出,所以才故意在众人面前坐实我们的关系,让所有人都认可宝儿也是他的孩子,即便不是亲生。
那个秘密,能瞒住王棱吗!郭孝是在拿整个朔风营的命在赌前程。
整个劳军一直闹到半夜。烛火摇曳,郭孝解下官服随手扔在案几上。林医官已经褪去外衫,正在铺床。我站在门口,手指死死抠着门框。
“告诉我,大人不会送宝儿去长安?”我的声音在发抖。
郭孝头也不抬,“会。”
我冲上去抓他的脸,指甲在他脸颊上划出三道血痕。林医官慌忙从背后抱住我的腰,“我宝儿,别这样!”
郭孝抹了把脸上的血,冷冷道,“等天下大乱时,他在长安比在凉州安全。”
“什么天下大乱?”我挣扎着质问。
郭孝压低声音,“王棱早晚会称帝。”他一把将我按在榻上,“到时候烽烟四起,你在凉州能护住孩子?”
林医官被她男人怪异的话语吓得捂住嘴,一口气吹灭了油灯。
可真正震惊的人是我,是我。
郭孝怎么知道七年后的事,他究竟是什么人?
黑暗中他前所未有地肆无忌惮,让人生出被糟蹋的羞辱感。
“等乱世来了,你就会明白。”郭孝的声音,断断续续。
林医官从没像今晚这般慌乱。
她默默把我和郭孝隔开……
整夜我都睁着眼,盘算着怎么在送走宝儿前,让酸果儿教我认全那些匈奴文字。
直觉告诉我,它很重要。
郭孝一晚上兴奋地像他才是安汉公。
三更天时,我扑腾着蹬被子,“大人还让不让人活……弄死算了……”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匹快马冲进校场,马背上的信使高举羽檄.“急报!匈奴左贤王联合羌人叛乱,已攻破居延塞!”
郭孝已经是护羌校尉丞了,凉州所有军政消息都会第一时间送达他手里。
此时他正对着河西舆图皱眉。我跪坐在案几旁,茶汁顺着漏舀滴在茶盏上,不一会儿几乎溢满,我死死盯着郭孝,想看见他的反应。
茶满酒半,这是大忌。我虽不知道汉朝人有没有这样的讲究,姑且一试。
郭孝斜瞟茶盏,竟面露喜色。
这是我第一次给他好脸色,让他似乎有点惊喜。他微微一笑,淋着满溢的盏一饮而尽。
我长长舒口气,这或许说明不了什么。但至少让我心稍安。他是玩家或者像我这样的Npc的可能性小了许多。
林医官给他揉着肩膀,撒娇道:“大人啊,奴家何时也能除军籍呢?”
我恢复了往日冰冷的死人脸。
郭孝放下毛笔,宠溺道,“乖,你又没提这事儿,此刻就可以。”
林医官冲我挤眼,她一挑眉,“哼,大人休想。”她媚笑着掐郭孝的脸,“军籍在手,汉律保佑,除了军籍不就成了大人的下酒菜?”话没说完,被郭孝转身一把抄在怀里,她还犹自嘴硬,“那时,您可不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郭孝哈哈大笑,低头吻去,“且看本官如何触犯军法……”
林医官两腿乱蹬,“我宝儿快去写折子,”她娇笑声在峰燧里生出回音。“弹劾这个臭男人……”
我脸一黑,起身跑向了望台。
阿树和酸果儿坐在台阶上,仰望星空。
凉州的夜空,是这世间最纯净的夜空,那里的银河能舀出一瓢水。
阿树正托着下巴,对酸果儿说,“知道么,在流星熄灭之前许愿,会实现!”
酸果儿惊喜道,“真的么?”
两个人一起托着下巴。
“阿树哥,流星什么时候再来?”
“嗯,六十年来一次。”阿树学着我叹口气。
酸果儿也凌乱了。
我心病顿时被治好大半。
这臭小子,抄作业一个字都不带改的。
没一会儿,阿树拉着酸果儿的手,逃也似地跑下台阶。
林医官野得能让郭孝在她肚皮上死八回。
偌大的峰燧,我竟无处可去。
……
我默默拾掇包袱。趁着大战未起,宝儿没给那个黑心肠送去长安之前,我想见宝儿一面。正摸黑踅摸衣裳,却被一双大手一把拖进被子里,三两下就被弄的没了力气。
一大早,我瞪着他。
“给银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啪,一只皮囊扔我眼前。
“军令!”
黑心肠拿起笔,取出卷帛。几笔写下姓名、公干。从腰间摘下铜印,钤了武威太守司马印在上面。
我皱着眉,“车马!”
黑心肠取过令符扔过来。
见我兀自不依不饶,嘴角微弯。“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半天没想出来,便冷声反问他。“大人觉得呢?”
他想了想。丢出一串钥匙和私印,又在卷帛上写下一段文字。
要说不说,那笔隶书我这辈子也写不出。我拿起细看,“妻荀清月,凭印信接掌郭府一应事宜,违者发卖。”后面是落款和钤印。
我愣住了,黑心肠这么狠!
他见我还不依不饶,费脑子了。
“想要什么,就说。”
我吻在他唇上,第一次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把自己燃烧成灰。
连林医官都受不了了,落荒而逃。
不知多久后,我整个人软得像泥。
“大人抱……”
黑心肠把我搂进怀里,像是不认识的样子。
“既给了大人,就莫辜负……”
这句话让黑心肠一整天没出峰燧,直到我快要变成寡妇。他才意犹未尽地叹气,这辈子算是白活了。
那一刻,我忽然想起,赵五也曾说过同样的话。
眼泪流出的刹那,我告诉自己,“荀清月,这是最后一次哭泣。”
天色黑黢黢地散发着幽光。林医官钻进被子,竟没招惹我,小心翼翼地轻轻弄我头发,“我宝儿,带姐一起去。”
话音未落,被某人一把卷走,连肉渣都没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