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瞬间揪紧,那幅画面再次浮现脑海。
我身穿大红嫁衣在雪地里艰难前行,身边是成排的朔风营死去的战卒。
不行,清月!不能让这样的惨剧发生。
我心念微动,赵五的刀已经在腰间狂颤!
杀气毕现,麻瓜嗖地窜出,酸果儿惊呼,“姐!他们……”
忽然间,我看见无数火油罐从箭阵后抛出,匈奴前锋数千人的拥挤处顿成火海。刺鼻的臭气满峡谷翻涌。
阿史那睚眦俱裂,挥动战旗催动全军押上。他们踏着熊熊烈火,玩命拼死向前挣命,漫山遍野的火油罐就像是催命符,让每个匈奴兵都在不顾一切。
乌珠留掰过我,力道大得惊人,让我不得不看着他。“知道么,我做到了没碰你!”
“故事到这里,你该身穿红色嫁衣,挥刀!”我被他捏得身子发软,我终究算是死了么!还是算活着?我被强行禁锢在命运的人设,却也在执拗地为自己抗争。
赵五的刀发出嗡鸣,刀,也在按捺着出鞘的欲望!那是我的意识,不是荀清月的人设。
可是,我绝望地发现。我的妆扮~!它瞬间变化,整个人从匈族大阏氏的雍容,变成汉家女儿的红衣。我忽然想起那个死在幽冥界的老萨满,他究竟是故事的人设、还是纠错的程序。
我经历的一切,究竟是量子态在书写故事,还是我在改变结局?
可乌珠留的话却几乎让我死心:他曾无数次经历着循环。
那是否意味着,我经历的所有苦难,也都将无数次循环。
而此刻,该是我挥刀的时候。
这是人设,也是我的命。Npc的原则,绝不忤逆命运的设定!
我站在辇车高台上,看见烈焰后辛玥提刀立马,静静看着火海里人头攒动。两边山坡上的投掷手们却各个静默,这是最好的机会。可为什么不动手?
乌珠留一把将我搂紧,他喘息着吻我,“亲爱的,杀了我,我会回来的!”
我被他的高大席卷着向后弯腰,耳边却忽然变得无比静谧,仿佛所有人都被按下暂停。火烫的唇充斥天地之间,灼烧感猛地从下向上窜。
可就在这时,刀光再现……
乌珠留的脖颈处划出血线,接着,鲜血狂喷。
我全身被鲜血浸透,耳边厮杀声轰然响起,我惊恐发现,时间仿佛像是被滞留了几秒,那是游离在系统之外的几秒。那个觉醒的乌珠留,它试图改变,被纠错了。
我看见辛玥在拼命狂吼,“清月!”
耳中,朔风营特有的战鼓声隆隆传来,辛玥疯了似的挥舞长刀,催动战马向无数匈奴人葬身的火海冲来。
我这才明白,那催命的战鼓并不是辛玥的将令,有人在强行接管军权。
是郭孝下达了投掷火油的军令么?
终于,匈奴骑兵从火海里纵跃而出。从一个两个,到十个八个,再到成百上千。挡不住了!再耽搁半分,将是凉州的末日。
辛玥冲进火海的瞬间,铺天盖日的火油罐,从两边山坡上投掷出弧线。我眼睛霎了霎,火焰在石羊河峡谷轰地暴起,一直延伸到无尽的后军,像一条长龙,火势只几息,就演化成冲天烈焰,把天空映得血红。
乌珠留依然保持着低头吻我的姿势,我想推开他,却做不到,他身子如同坚定的山峰。峡谷已经燃烧成地狱,可人挤着马、马踩着人,车辇裹挟着烈火,但四周的亲兵方阵尽管慌乱,却依然保持着阵型。
大单于没下命令,他们会站着烧成灰。
呼,辛玥浑身浴血,从火海里冲出。整个人和马都在燃烧,像个火人。
我疯了,拼命从乌珠留怀里向后挣脱。
酸果儿指着辛玥,尖叫,“姐,辛校尉!”
“抱上麻瓜,跟紧!”我手中赵五的刀飘忽地似有似无,我喊着辛玥的名字,拼命招手。
辛玥状如疯魔,从飞奔的战马上纵身跃起,手中环首刀凌空劈下。
四周的亲兵大乱,喊杀声瞬间炸裂。
半空中一个火人,竟然乱军中向着大单于挥刀斩落。所有亲兵抢身突前,长矛丛林向着辛玥纷纷挑刺,可来不及了。刀锋一瞬斩落,乌珠留的头颅飞向半空。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
辛玥一把攥紧我的手腕,怒吼,走。
亲兵一拥而上,刀光枪影中,辛玥面色焦黑,皮甲战靴处处冒着火团,他就像是杀神般,在人群里疯狂挥刀。他拉着我,果儿抱着麻瓜,在浓烟和滚烫的空气里搏杀劈砍。
挡者立死,无人能近他身。
有的甚至没来得及举刀,甚至辛玥还没出刀就倒下了。那是赵五的刀魂,我不顾一切念动戮魂秘咒,随着赵五的刀无数次挥出,我们距离那片被烧出水面的深潭处只有咫尺之遥。
“大单于死了!”辛玥声震如雷,这声音在半空炸响,它成了压垮匈族勇士最后的稻草。
战场崩了,所有人拼命向来时的方向奔逃。
峡谷出口压力突然一轻。踩踏、火焰、浓烟,惨烈地大撤退是和死神赛跑。
阿史那从人海里抢出,满眼充血,面目狰狞。手中弯刀快如闪电劈下。
那瞬间一刀劈空的刹那,辛玥搂紧我跳入寒冷刺骨的河水。
紧跟着的是果儿和麻瓜。
随后是无数乱箭射入,却在水中拐出弧线。
我心口一疼!
听见果儿撕心裂肺地声音,“姐姐!”麻瓜狂吠汪汪!踏着波浪狗刨。
火光映照的水波里,我看见自己胸口一只箭簇赫然冒出。
“辛玥!”我叫他名字,口中喷血,咳嗽时又淹进冰冷的水。
辛玥拉着我游向对面,那里已经没战斗了。冰层裂口处人影摇晃,纷纷跳进水中,向我们游过来。辛玥回头看我,我看见他眼眸炸裂,发出凄厉的怒吼。
我翕动嘴唇,想说什么。
“辛玥,对,对不起!”我拼尽全力说出这句话,它压抑已久,憋在心里好难受。
然后,眼前一片漆黑。
隐约中,听见辛玥的惨呼声,“救人,救人!”
果儿的哭声,还有,麻瓜的吠叫。
我似乎淹没无边的黑暗,可又偶尔会醒过来,意识昏昏沉沉。模糊中,有一条血红的管子在眼前摇晃。可没看清,却又陷入昏迷。
就这样时而清醒,时而又似乎死过去,漫长得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