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果儿吃了睡,睡了吃。
直到有一个清晨。
大单于乌珠留走进车辇。他正饶有兴致的看着麻瓜。“我的月亮女神,它是你新招募的子民么?”
我冷然答他,“他不是,它是我的兄弟。”
乌珠留摇摇头,“你,有意思!”
“进了石羊河峡谷,你该出场,为我的勇士们增添些勇气。”
酸果儿正要为我穿衣,他却摇摇头。他拍手,走进几个匈奴侍女。
很快,我被打扮成大阏氏的样子,浑身各种挂坠,发髻编成辫髻,完全变成匈族王后的样子。
乌珠留看见从我发髻上拆下来的那支箭簪,苦笑,“我有点相信萨满爷爷的话了。”
坐上他战马,他挥动马鞭。
石羊峡谷全长十里,最窄处只有十丈,穿过石羊峡,就是凉州大地。
大单于催马,踏着碎步,在河床冰面上昂首前行,整个匈奴大军变成一条细长的蛇形线。
就在此时,前面一片混乱。
匈奴兵疾驰而来,陛下,前边面有汉军挡路。
乌珠留奇道:“挡路者死!问我作甚?”
匈奴兵,“阿史那将军请您去看看,再做定夺。”
前方不远,是冰面较窄的地方,我看见十几丈开外,一人如铁塔般站立。
我惊呼出声,那是杀猪匠,谢二。
我嘶声尖叫,“谢二哥,快走”
谢二大笑。“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滚回去你们的草原。”
阿史那催马行近到大单于身边,“陛下,他们在玩阴谋。”
大单于冷笑一声,“无论什么阴谋,我的勇士今日必须踏过这条河,走出峡谷。”
阿史那点头,“明白了。”
谢二声音吼成破锣,“妹子,抓你的人是李贲,可惜没砍死他。”
原来李贲身上的刀伤,是谢二砍的。我曾在十七亭隧找到李贲的补给记录,莫非他们后来也看见了?
阿史那用生硬的汉话厉声喝道,“本帅敬你是真勇士,单枪匹马就敢阻挡十万大军?
他挥一挥手,身后走出一个杀神般的匈奴兵。
那人手里轮着一柄加长加大的弯刀,二话不说,拎着弯刀走向谢二。
两个人似乎都不够聪明,但都有足够蛮力。谢二只会一招朔风刀法。那就是第一式朔风起,两个人瞬间搅成一团。
一人一刀,完全是搏命的战法。谢二刀法虽然凌厉,但是很快就被眼前的匈奴兵砍得狼狈不堪,步步后退。朔风刀法并不擅长于战斗,只适合于集群冲阵。匈奴兵一刀砍在谢二胸甲处,护心镜被崩飞了出去。
我吓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被乌珠留一把扶住。我眼泪狂泄,“谢二哥,快走!”
谢二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一刀,胸甲被斩出一条长长的缝,血从里面迅速渗出。
谢二摇头。
“战!”他大喝一声,继续向匈奴兵砍去,但他已没有了最初的敏捷,很快又中一刀。我哭喊着,谢二哥,快走,求你。可他置若罔闻,一刀一刀劈向那个匈奴兵,可无论拼了老命也砍不到他身上半分。
没坚持多久,我忽然看见一道光从天空划过,谢二的头颅飞起来,咕噜滚在地上,巨塔轰隆倒地,砸在冰面上。我死死捂着嘴,“谢二哥,对不起,对不起……”
可那个匈奴兵却依然纹丝不动,所有人的目光都拼命盯着他。他站着,很久,向后仰倒,冰面被瞬间砸裂。谢二的环首刀正正插进他胸膛,一刀毙命。
我哑着嗓子,谢二哥。你为什么呀!
他不是搏命,是换命。
那一刀是他的绝招,一生只用一次。
我痛得全身发抖,谢二哥!可是我被大单于死死固定在马背上,哭的死去活来。
匈奴大军继续向前。
行进不远,又停下来了。
大单于皱眉,“又怎么了?”
不远处,是雷霆、雷公两兄弟。他们牵着一辆板车,站在那儿,仿佛在看什么风景。
他们看见我,正坐在马背上。
“荀丫头,你还好吗?”
“走呀,不要无谓的送命。”我哭喊着,“回去报告郭司马,叫北征军火速驰援。”
我撕破嗓子,肆意放声。
大单于丝毫不以为意,这时候叫北征军?两千里路?愚蠢的女人。
二人完全不顾,雷公用汉语大声喝道,“放了那个女人!”
阿史那脸色铁青,他一挥手。一小队匈奴兵冲上去,弓如满月。
可就在此刻,我看见火油罐划破天际。
两个兄弟投掷的火油罐噗的一声,落在了刚射出一箭的匈奴兵身边,大火瞬间把脚下冰面变成地狱烈火,那队匈奴兵在火海中惨叫,在地上打滚,有几个很快淹没在火海里。
少数命大的拍着身体,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两人。
火油罐比箭,还要远些。
阿史那皱眉。
这些蝼蚁的挣扎让他心烦。
就在此时,雷公和雷霆脚踏寒冰,开始冲阵。他们的迈着稳健步子,一步步接近我。
我看见,他们点燃火油罐,向天空划出漂亮的弧线。
他们竟然真的扔出了两百步,我哭着看火落在冰面,轰然燃烧。接着,一个又一个火油罐扔过来。
阿史那大惊失色,“放箭!”
大队匈奴兵催动战马,冲向前方。
我大喊着快跑呀,快跑呀,可那两个男人就像没听见。
他们还在继续投掷出火油罐,直到眼前变成一片火海。我什么都看不见了,火焰和浓烟让整个天空被染红。
万千箭雨飞出视野,一轮又一轮。我声音嘶哑,全无半点力气。
匈奴兵停止开弓。
静静等候,许久许久,我的心揪得要撕裂。可火焰依然冒出滚滚浓烟。
当天空出现如血残阳,满天红霞。火,终于停下来。
二人全身被箭射成刺猬,身边方圆一丈尽被羽箭插成草原。
我已经哭不出声了,乌珠留的双手弯出地狱的灼烧感,滚烫。
油火熊熊,把冰面被烧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匈奴大军不得不停下来,在那道裂缝上架起了临时的浮桥。
但这,没能阻挡多久,仅仅过去了不到几个时辰,一座浮桥就架好了。
匈奴大军继续向前。
当大单于路过时,阿史那忧心忡忡道,“陛下,前方,必有汉军把守,若火攻石羊峡谷,七万大军挤在如此狭窄的峡谷中,这……”
大单于冷冷打断,“所以他们提前打草惊蛇?
“百年来唯一的机会,冰封石羊河,你要放弃吗?”
阿史那摇头,“我不会再问了,陛下。”
这是走到绝境的寒冬,郭孝的战策将整个河西走廊变成扎手的刺猬,无处下抓。这条石羊河峡谷,是勾连着匈族人最后的生存空间。
后退,是冬日的死神。唯有前进,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