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韩岳府上。
韩岳刚回到家,就被郑朽一把揪住衣襟,“你这个笨蛋,满脑袋哪儿都不通的家伙。说了不让他去伴读,你非要让去,上次狩猎孩子就受了委屈,被一顿毒打。这次可好,搞不好要杀头的。你还我徒儿来。”
乱春秋也不拉架,指着擎天说道,“我告诉你,你要不想办法把他救出来,这小子迟早会把你这府邸给你拆了。”
擎天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眼睛眨巴着看着三人,还好沈良拉着他进了屋。
韩岳使劲推开郑朽,“放开,你这家伙一天不分青红皂白,我要不是为了救他,我这大晚上跑这么多地方干嘛。”
郑朽气地盯着韩岳,“你说吧,我那徒儿怎么了?现在何处?受没受伤?吃没吃饭?你准备怎么救他?”
郑朽一连串的问题问得韩岳头都大了,他径直走向桌子,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喝完。
“李伊现在大理寺左断刑狱,明儿会审。我已经跟太子说了,太子也会想办法。据从李子葙那儿了解的情况,应该是那杨节贺、杨节秀还有怀王设计陷害的。”
郑朽一脸的怒恨,“你真是个笨蛋,你还‘天下通’。徒儿现在哪儿入狱,花没花钱给看押的人啊?照顾没啊?你是不应该直接找你那大主子说说这个事,太子顶个鸟用。”
韩岳一听,属实是忽略了这一点,忙拿出银两让管家去办事。这给郑朽气的,一把夺过银子,径直走了。显然他觉得自己去办事儿更放心。
过不多时,郑朽来到大狱,打点了值更的守卫。
“烦劳给孩子带点吃的,提醒他多挠挠头,不然头疼。”
守卫得了好处,自然不在话下。
不多时,那守卫来到李伊的牢房门口,扔给他两个馒头,“你家人真有趣,提醒你多挠挠头,怕你头疼。”
李伊正迷迷糊糊中,听守卫说了一通莫名其妙的话便走了。他挪动身体,捡起馒头,咬了起来。
他突然想到挠头,那应该是有人提醒他。于是他施展分身之法,幻影来到师父跟前。
郑朽见他趴在地上,见他腿断了,更是心疼,“这天杀的韩岳,根本没跟我说实话。”
李伊也哭诉着自己遭到诬陷,被毒打致残的事情。郑朽听完李伊所说,安慰他别怕,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救出他。
郑朽回到韩岳府,对着韩岳又是一通滔滔不绝地谩骂和指责。韩岳也是心有愧疚,任凭郑朽数落着自己。
乱春秋则在一边想着对策。
郑朽发完火后,情绪也稍稍平复了些,他深知光指责韩岳也无济于事,得赶紧想办法救人。
乱春秋在一旁开口道:“当务之急,咱们得想法子搜集那杨节贺、杨节秀以及怀王陷害李伊的证据,只要有了确凿证据,才能在会审时扳回局面。”
韩岳面露难色,“这一时半会儿要找全证据谈何容易,不过也只能尽力一试了。我明日再去找找李子葙,看能不能从他那儿再挖出些有用的线索。”
郑朽点头表示赞同,“行,那你尽快去。我呢,再去大狱附近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什么知情的人能透点风声。”
在牢房里的李伊,一边啃着馒头,一边也在心里盘算着。突然,他想到,自己在雅清宫门口被打的那么惨,定然留下一些头发。于是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又开始施法。庆幸的是,他还真让幻象来到了雅清宫门口。他悄悄靠近窗户边偷听,看能否了解到一些消息。
不多时,只见一个人影走来,他本身腿受伤,身子压的很低。细看之下,发现正是那引着自己上当受骗的宫女。
但见她径直走向宫门,报了声“公主殿下,雁荷求见。”
里面应了声,她便走了进去。由于窗户比较高,李伊也站不起来听不见里面说什么。只能收了术。然后,他又施法,给郑朽、韩岳报信,告诉他宫女的名字。
韩岳、郑朽和乱春秋这才又想起对策来。
正当此时,沈良也来到三人跟前。
“韩岳先生,您做事太过于直白,此事如果按您的思路,李伊一时半会都救不出来。”
三人一听,顿感诧异。
“那依你之见,该怎么办?”郑朽率先问道。
沈良道,“在这宗图当官的,都分党派。害李伊的是杨家人和那失势的怀王,那么跟杨家人对立的自然是仝家,而且仝家目前如日中天,正愁找机会扳倒杨家。您如果去找一下英国公仝贞国,那自然是事半功倍。”
三人听他一番分析,深感在理。乱春秋早些时候就觉得这小子有城府,此次又听他一阵精准的分析,感觉这小子绝对不平凡。
韩岳听完,深感有理,“明日一早我便去见英国公。”
次日上午巳时。赵武彬在御书房处理奏章。
英国公仝贞国站在他身边帮忙。
“英国公今日有心啊,过来帮朕批阅奏章。”赵武彬夸赞着。
仝贞国也是附和着,“能为上皇分忧,那是臣的本分,能跟上皇一起办事,那是臣的荣幸。”
赵武彬呵呵一笑,“这要所有臣子都入英国公这般,那朕自是轻松多了。”
仝贞国谦虚道,“只要是臣能力比较差,比不得这成国公、卫国公啊。”
赵武彬一听,便猜出些门道来,“尔等都是朕的臣子,就该各司其职啊。”
“是是是,陛下宏恩,臣子必当鞠躬尽瘁。”仝贞国说罢便不再言语。
这赵武彬还是觉得不对劲,他瞅了瞅仝贞国,命令手下都出去。
“英国公,这下可以说了吧。”赵武彬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仝贞国这才走上前,“启奏上皇,这杨家人和孙家人走的可是很近啊,父一辈拉帮结派,这子一辈孙一辈也是如此,有些肆无忌惮了。”
赵武彬听仝贞国一番言语,也停下手中的活,因为赵武彬最想收拾的就是孙家人,其次,如果捎带着压制一下杨家人,那自然是好事。
“你继续说。”
仝贞国便将杨节贺几人伙同孙达淳等人策划陷害李伊之事,详细说给赵武彬听。赵武彬听完,顿时火起。
“有他们这么做长辈的,便有这么效仿的晚辈。岂有此理,还拉上怀王和公主一起,这么小,便有如此歹毒的阴谋,长大了了得?”
仝贞国一边安抚赵武彬息怒,一边还时不时地添油加醋。
“走,随朕一起去看看他们审理的怎么样了。”说着起身便往大理寺来。
大理寺这边,少卿费安平正在亲审李伊。
由于涉及皇家脸面,加上没有证据,李伊自是有理也无人相信。
正当费安平要施刑之时,听闻天子驾到,赶忙起身迎驾。
赵武彬带着仝贞国步入大理寺大堂,大堂内众人连忙跪拜迎接。赵武彬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平身,目光直接落在了李伊身上。
李伊跪在地上,衣衫破旧,脸上带着伤痕,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坚毅。他抬头望向赵武彬,眼中既有期盼也有不安。
费安平上前禀报案情,将李伊如何被指控以及目前的审理情况一一说明。赵武彬听后,眉头紧锁,目光中透露出愤怒与不满。
“现在证据不足是吗?那为何这个少年被打成如此伤残?”赵武彬怒喝道。
仝贞国在一旁附和着,将之前与赵武彬所说之事再次强调了一遍,言辞间充满了对杨家人的不满与对李伊的同情。
赵武彬听罢,看向李伊,“这少年,你可知罪?”
李伊连忙磕头,“小人冤枉,小人所言句句属实,还望上皇明察。”
赵武彬点了点头,目光转向费安平,“费少卿,此案人证呢?”
费安平坚定地说着,“回上皇,此人正是在赵倩公主雅清宫被抓,众侍卫都是亲眼所见,这便是证据。”
赵武彬闻言,脸色更加阴沉,“带宫女雁荷。”
这仝贞国自然也使了手段,早早将这宫女控制,此时,只听上皇一声令下,便立即被押了上来。
费安平此时也感觉自己过于草率。赶忙跪下。
那宫女一看是上皇亲审,心中已然生了怯意。
“嫌犯李伊,此女子是否便是引你去雅清宫的宫女雁荷。”仝贞国厉声问道。
李伊看了看,坚定地回答,“禀上皇、禀诸公,是此女子不假。”
那宫女一听,百般抵赖,“你别胡说,我可不认识你。”
仝贞国厉声道,“贱人,你想清楚了,在上皇面前说错了,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你若不据实述说,待会儿见了人证,可就抵赖不了了。”
那宫女自恃有人撑腰,硬是不承认。
不多时,秘阁校理王冲走了进来,那宫女雁荷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没人注意到他,但是秘阁里当值的,自是过目不忘的人。
秘阁校理王冲言道,“启禀上皇,禀英国公,昨日申时三刻,这位伴读李伊曾到秘阁阅览,所看之书为《百工校考》,申时四刻,宫女雁荷进的秘阁门,直奔伴读李伊,所言是确认他李伊身份,并称晴公主邀他去雅韵宫一叙。一会儿功夫,二人同出了秘阁。”
这宫女雁荷一听此言,立时花容失色,脸色铁青,吓得瘫倒在地。
于是,在上皇的威严面前,在铁证面前,她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原来她是被赵凌怀威胁,才配合公主赵倩的。但是她和赵倩都是以为随便教训两下就消停了,没成想会惊动众多侍卫,事情扩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赵武彬听完,心里有了计较,转身直接走了。
事情虽然已经明了,但是上皇没有定罪。费安平更不敢定罪,只是将二人都暂且收押。不过好在他怕上皇再次怪罪,便找了医官为李伊医治腿伤,换了个稍微好点的牢房,也吩咐狱卒特殊关照。
李伊在狱中算是稍微舒服了些。
夜幕降临,太傅成国公杨居旷府上烛火摇曳,却照不亮杨节贺阴郁的脸。他来回踱步,心情忐忑不安,一旁的杨节秀早已没了主意,只能眼巴巴望着兄长。
“没想到,这英国公居然摆了咱们一刀。这可如何是好。”二人正犯愁呢。
杨居旷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房间,一脚将门踹开。
“你二人干的好事!”杨居旷厉声斥责道。
紧随其后的是太保卫国公杨居鸿,嘴里也是怨声载道,“你二人就不能省点心。”
二人故作委屈地低着头,还好,杨居旷和杨居鸿都是二人爷爷,自然是袒护。俩人只是站在一旁。
不多时,杨节贺的父亲,也就是枢密使武安侯杨守源也进了屋。
杨节贺一看父亲那怒目圆睁的样子,吓的往爷爷杨居旷后面躲。
杨守源眼看父亲杨居旷在,强压着火。
“父亲大人,此事究竟如何是好?英国公仝贞国明显是冲咱们来的。”杨守源焦急地说道。
杨居旷沉吟片刻,“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最后关头顶多丢卒保车。”
杨居鸿点头附和,“没错,可这里又偏偏夹杂着怀王。”
“怀王本就失了势,他这是在寻死的路上渐行渐远。”杨居旷闭着眼睛,意味深长地说着。
杨节贺和杨节秀二人面面相觑,但脸上依旧带着几分忧虑。
杨居旷看着两个孙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二人以后行事需得更加谨慎,切不可再如此鲁莽行事。如今孙家人处在边缘,仝家势头正盛,而那韩岳如今也是得到器重,你们没事惹他的人干嘛?”
杨节贺和杨节秀连忙点头认错,并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杨守源瞅着杨节贺,“今天我暂且饶了你。”
杨节贺这才缓了口气,心中却暗暗庆幸这次能够躲过一劫。
杨守源遂又道,“你二人这段时间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也不许去。”
“那明儿资善堂还有讲学呢。”杨节秀补了一句。
“我说了,哪儿也不许去,抱病在家修养。你俩给我好好闭门思过。”杨守源犹自生气,“行了,你俩下去吧。”
二人闻言,立刻迈开步子,撒腿就跑。
杨居鸿见俩孙子都出去了,“大哥所言,‘丢卒保车’是何意思?”
杨居旷眼神凛冽,“孙家人自然是不行了,上皇定然借着机会罢免孙远勋和孙远赫。这空出的位置自然是仝家的,咱们也不能争,目前要跟仝家交好,全力支持,不能再有闪失。”
杨居鸿有点不太明白,“上皇也未必就能这么顺着仝家吧,那兰陵西节度使仝尚礼被斩,可是坚决又果断的。”
杨居旷冷笑一声,“那仝尚礼是个真废物,非要送死,而且大战在即,违抗军令,换做是谁也都要斩。不过这英国公可不一般,此人城府极深,加上保皇有功,还有仝贞邦本身深得上皇信赖。这一次,定然借着有功,定要举荐自己人。”
“那这么说,费家也跟着吃香了。”杨居鸿分析道。
“没错,所以,费家这咱们也要走动。”杨居旷起身,“吩咐人打探一下他家人生辰寿诞,找个由头跟他们接触接触。”
杨居鸿点头应允,“明白了,大哥,我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