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尔韦列闪身躲开,但还是有一些血液溅射到自己身上。
“没想到大王子的人来的这么快,看来我们得赶快走。”巴木苏塔催促道。
帖尔韦列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忙收拾了东西,将天汗的凤喙宝刀和可敦留给他的宝玉揣进贴身衣服里,拿了贵重的物件,正要去开门。
“不能走正门,从窗户走。”巴木苏塔提醒道。
帖尔韦列也是如梦初醒,忙将窗户打开,只见底下蹲守着两个人。
那二人见帖尔韦列打开窗户,又见巴木苏塔在侧,顿感事情败露,迅速掏出手弩便射。
巴木苏塔反应迅速,忙将窗户关上。
正此时,只听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定是大王子派来的人。
冲在最前面的人,“砰”地一脚将门踹开,几支弩箭便飞射进来,帖尔韦列赶忙躲闪。巴木苏塔也是经验丰富,迅速一脚将桌子踢翻挡住箭矢,桌上油灯也随之翻落,顿时火起。巴木苏塔迅速从怀里掏出酒袋,划开两道口子,直接扔向着火的地方,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屋内混乱的身影。
“浪费了我的好酒。”巴木苏塔还有心情调侃着。
正此时一个胆大的武士冲了进来,巴木苏塔眼疾手快,一脚踢中那人面门,随后附身将那人扛起,当做挡箭牌,直冲向门口。他一手并肩扛着人肉盾牌,一手持短刀见人就划,遇人就刺。还好门口较窄,那几个人没有占到优势。
饶是如此,巴木苏塔也是身中击倒,腿上中箭。
正此时,只见外面老仆人莫巴也冲了进来,他手里端着个火炭盆,直接将一盆子火炭倒在了那群人身上,霎时,煤灰炭渣掉在那些人身上、头上,也起到了作用。
“快跑。”巴木苏塔一声大喝。
帖尔韦列望望窗户,又看看大门,不知往哪儿撤。
此时,只见窗户外往里扔进来引火之物,看来窗户那头断然走不了,帖尔韦列只能硬闯正门,巴木苏塔扔下那人肉盾牌,推开几个武士,又跳起身扑向后面几人正抖落炭渣的武士,用自己的身体压住四五个敌人,“从我身上踩过去,快!”巴木苏塔嘴上说着,手里的刀还在不停地挥动,往敌人身上招呼。
老仆人莫巴眼看还有两个人正要拿刀去砍帖尔韦列。他护主心切,也是学着巴木苏塔的方法,跳过去扑倒那二人。
“快!踩着老奴的身子过去。”莫巴大喊。
帖尔韦列于心不忍,眼含热泪,但眼下也没其他法子。
他也不再犹豫,直接踩着莫巴的身子跳了过去。
“快跑,去找那谋士。”老仆人使劲拽着挣脱的武士,那武士也是急了眼,短刀拼命地往莫巴身上刺,登时莫巴身上血如泉涌,但是他还是没有放手,死死抱住那人大腿。
“快跑!找那谋士。”老仆人不停地喊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帖尔韦列跑出驿馆,发了疯似的往韩岳府上奔跑,眼泪在他两颊不断滚落。他不时回头看向驿馆方向,但见身后那熊熊燃烧的驿馆,就像一颗陨落的星辰,见证着舅舅巴木苏塔和老仆人莫巴的忠诚与牺牲。
宗图巡逻的近卫军也发现驿馆火起,迅速组织力量赶来救火。
帖尔韦列根本顾不得其他,只是拼命地跑,一只鞋子都跑掉了他也不理会,光着脚依旧狂奔在宗图的大街上。
不多时,他看见了韩岳的府邸,那就像是自己的救命稻草。快到门口时,他不小心磕倒在地,于是连爬带滚,来到门前,掏出凤喙宝刀,使劲砸着大门。
“来人啊,快开门啊,快开门”他边哭边喊,边砸门。
不时,里面仆人听到声,忙打开门。见一个七八岁的蒙特小孩,浑身是血,光着一只脚,哭喊着,手里拿着匕首敲打着府门。
还好仆人认得之前沈良曾带他来过。忙喊里面人出来帮忙。
里面少傅韩岳、擎天、郑朽和乱春秋已经休息了。
沈良正和李伊说着自己的明主如何如何。
突然听门口传来喊声,忙从屋里出来查看,但见仆人已经抱着瘫倒的帖尔韦列进来。
沈良定睛一看正是自己刚刚还谈及的明主,立马让仆人将他抱到屋里床上。
李伊也是吃惊,见他身上那么多血迹,赶忙查看身上是否有伤。还好他身上没有刀伤,只是光着的脚丫上划出了血泡。
不多时,韩岳、擎天、郑朽和乱春秋也赶了过来,韩岳忙让仆人去打水,自己则拿出药粉,准备给帖尔韦列上药。
歇息片刻,帖尔韦列悠悠醒转,他看眼前是沈良他们,赶忙抓住沈良的衣襟,“快去驿馆,驿馆,救我舅舅和莫巴。快。”
沈良一听定是出了事,正要出门。
韩岳一把拉住他,“你去能干嘛,在这待着,我带人去看看。”
说罢韩岳带了两名家丁手持棍棒往蒙特国驿馆而去。
再说沈良忙给帖尔韦列拿来水,帖尔韦列喝了几口险些呛着。
李伊拍拍他后背,“别着急,慢慢喝,喝完慢慢说。”
帖尔韦列缓了缓神,将自己的遭遇详细说与几人。
沈良和李伊听的也是泪如雨下,没想到白天还是一国王子的他,此刻成了孤家寡人。
郑朽虽经历颇多,也被感动到,“唉,一入帝王家,恩怨深似海啊。”
再说,韩岳带人赶到驿馆时,火势已经被控制住,只见驿馆被近卫团团围住,正在排查。有几名蒙特国人被绑缚在侧。
他见殿前都指挥使司于嬴都亲临现场了,思前想后便上前问道“殿帅安好,韩岳有礼了。”
于嬴扫了一眼,见是少傅韩岳。忙从马上下来行礼,“少傅有礼,这么晚了,少傅到此有何事?”
韩岳小声说道,“实不相瞒,我有一个朋友住在蒙特国驿馆内,眼见火起,我甚是担心,故而特意跑来查看。此处发生何事?”
于嬴立马回道,“少傅朋友是何人?多大年岁?”
“也都是蒙特国人,一个是那蒙特国王子的舅舅,三十多岁,一个是他的老仆人。”
于嬴听得,便带着韩岳先来到绑缚着的五个蒙特国人跟前,只见三个是此间管事和两个杂役,另外两个受了伤,便是来杀帖尔韦列的其中两人。
韩岳摇摇头。
于嬴又带着韩岳来到摆放尸体的地方,韩岳一眼便看见浑身是血的莫巴,他深吸一口气,却没有找到帖尔韦列描述的他的舅舅。
“都在这了吗?”
于嬴回道,“都在这里,一共死了七个人。应该是他们内部的事情,我还没有审呢。对了,我没找到那小王子,少傅可知悉?”
韩岳一听这话,感觉自己失言了,但他眼下是断然不能说的,“对啊,小王子呢?也不在这人群里啊。”
于嬴看了看韩岳表情,“如果少傅有顾虑,可想清楚了回答我,如果这小王子在我皇城庆丰府出了事,可就事关重大了。”
韩岳也知此间厉害,小声说道,“实不相瞒,人现在我府上。他是遭人追杀,逃到我府上的,如果殿帅要盘查,也最好等到明天吧,孩子受惊了,而且还有伤。”
于嬴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感谢少傅直言相告,既然在少傅府上,那我自然不必担心了。明日我亲自拜谒。”
韩岳回到府上后,径直走向帖尔韦列所在的房间。帖尔韦列躺在床上,虽已简单处理了伤口,但眼神中仍满是惊恐与无助。
沈良守在一旁,轻声安抚着他。见韩岳进来,帖尔韦列挣扎着想坐起来,急切地说道:“韩大人,我舅舅和莫巴怎么样了?”
韩岳赶忙上前轻轻按住他,让他躺下,温声道:“小王子,你那老仆人莫巴已经死了。殿帅抓了两个行刺的人,其他六个都被杀死了。现场没有见到你舅舅人也没见到尸体。”
帖尔韦列眼中含泪,没想到老仆人跟着自己没享到福,还因为救他而亡。
沈良安慰道,“你舅舅应该是逃出去了,等明天,我帮你打听打听。”
韩岳又看了看沈良和李伊,嘱咐道:“沈良、李伊,你俩先在这儿好好陪着小王子,我和其他人去商议下应对之策。”俩人应了一声。擎天则站在李伊旁边。
韩岳便带着郑朽和乱春秋离开了房间,来到客厅。
“刚我去现场,见殿帅于嬴也在当前,于嬴也猜到了这小王子在我府上,我也没有相瞒。毕竟这事关两国,需请示上皇。”韩岳将情况告知二人。
“这不用想了,那是人家家事,既然那大王子已然成为了天汗,上皇断不能为了保小王子而惹了拥有兵权的阿骨朵卜,所以这小子算是命不好啊,那真是悲甚至哉,不胜枚举。”乱春秋言道。
郑朽看看乱春秋又看看韩岳,“你俩真是,一个笨蛋,一个混蛋。说话不带拐弯,枉费你还是个‘少傅’,让殿帅知道你藏着人。你也是,虽然历史上这种争权夺利是不胜枚举,但你就不能想想如何救救人,再怎么说这是个孩子。你嘴上念叨两句,以后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殊不知这小王子则是正统,如若宗图暗中帮助他,将来他当了天汗,那不比他哥哥好百倍?”
俩人听郑朽一通话痨,韩岳也是惭愧地低下头。
正此时,沈良也进来了,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少傅救救少主,郑先生说的对,此人是名正言顺的天汗继承者,若得此帮助,定会感恩戴德,与宗图有利啊。”
韩岳三人没想到这沈良能如此为一个蒙特人求情,也是十分诧异。
韩岳上前扶起他,“我们正在商量,主要是此事事关重大,明日早朝必会议事。我自然会力保小王子,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沈良起身,补充道,“沈良先行谢过少傅,退一步说,即使是轻松放回小王子,那阿骨朵卜也不会领情,以他野心和做事的方式,定会问鼎宗图。何不支持小王子,让他二人在草原上争个你死我活。”
乱春秋听他一阵言语,眼神突然来了精神,他心想,“这小子以退为进,倒不失为一种办法。没想到这小子年纪轻轻,居然有如此城府。”
韩岳听他说,也感觉甚有道理。
次日一早,韩岳便带着帖尔韦列,由殿帅人马护送到了大理寺狱。
韩岳赶至崇和殿上朝。文武百官齐至,两班列好。
上皇赵武彬高坐于龙椅之上。
殿帅于嬴将昨晚之事上报。
众官员低头议论,一阵嘈杂。
“关于此事,众爱卿有何见地?”
鸿胪寺卿仝尚驰上前道,“启奏上皇,蒙特国新任天汗阿骨朵卜早已呈上国书,请上皇降下敕书,以正其位。那么这小王子,自当送回蒙特国交由新天汗发落。”
英国公仝贞国也附议,“禀上皇,此乃我国立国之本,理应如此。”
韩岳正想找个恰当的时机上报,不成想参知政事柏逊(原来的右仆射)上前言道,“英国公此言差矣,我国立国之本是不干涉不假,但此事是阿骨朵卜有错在先。他一方面呈上国书,要求上皇赐下敕书,却背地里在我庆丰府杀人放火。此事,将我宗图的脸面置于何地?再者,臣闻听这天汗塔肯木哈死因不明,那在我宗图的小王子是实至名归的继承者。阿骨朵卜致制度于不顾,阴奉阳违,此人乃真小人也。”
“禀上皇,臣连夜提审两位蒙特刺客,所言与副相一致。”于嬴补充道。
韩岳一听,没想到这历来跟自己唱反调的柏逊,今日却破天荒的跟自己观点一致。他还是选择再等等。
赵武彬一听,觉得很有道理,“既是如此,那该如何?”
柏逊又道,“只要这小王子一天在我宗图,阿骨朵卜便一天不得安宁,如此他定然会千方百计交好。不日,便会有使节来访。”
韩岳一听,则是轻微摇头,心里想着“果然还是柏逊,这不是明目张胆地勒索吗?”
于是韩岳上前言道,“启禀上皇,臣以为,应先妥善安置小王子,确保其安全无虞。再遣使前往蒙特国,质问阿骨朵卜,为何背信弃义,在我宗图境内行凶。同时,可将此事通报各国,让天下人知晓阿骨朵卜的真面目。至于敕书,可暂缓颁发,待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做定夺。如此,既维护了我宗图大国的颜面,又彰显了我宗图上皇的气度。”
赵武彬听完心里也是有了计较,他心想,“这蒙特国马匹众多,扣押了这小王子确实能换回来不少好处。但这韩岳所言,既体面又不失风度。这二人要是能一致,则是上策。”
于是他言道,“柏逊和韩岳的提议都有道理,朕会考虑。其他人还有什么良策?”
众官员低头沉默,赵武彬便宣布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