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廊下的风铃缺了一枚铜片。
陈默站在新挂的招牌前，\"风铃诊所\"四个字的漆还没干透。雨晴正往窗台上摆薰衣草盆栽，叶片背面不再有荧光标记。
【\"第一个预约十点到。\"】她递来病历本，封面是手绘的蒲公英图案，【\"说是老病人推荐。\"】
病历本翻开第一页，患者姓名栏写着【林七月】，症状描述只有一行字：【梦见齿轮在血管里生长】。
诊所门铃响起时，铜片碰撞声里混着细微的电子音。
患者是穿高中制服的少女。
她手腕上戴着自制手链，串着生锈的金属珠。当陈默用听诊器接触她胸口时，金属珠突然自动旋转，在皮肤上压出齿轮状红痕。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少女刚要回答，雨晴的盆栽突然剧烈摇晃。薰衣草香气中，陈默看到少女的瞳孔闪过数据流般的蓝光——和《心之壁》系统崩溃前的征兆一模一样。
【\"去年住院后...\"】少女解开领巾，锁骨下有手术缝合痕迹，形状像残缺的∞符号，【\"医生说我移植了匿名捐赠者的心脏。\"】
储物间的旧医疗设备突然自动启动，显示屏闪过残缺的提示：【记忆载体...检测...异常...】
x光片显示惊人的画面。
少女的心脏轮廓外，环绕着二十三枚微型金属片，排列方式与《心之壁》的服务器阵列完全一致。更诡异的是，胶片边缘浮现出水渍状字迹：【当第24枚苏醒时...】
【\"这不是普通病例。\"】
雨晴的白大褂擦过光片灯，灯光突然变成靛蓝色。少女突然用不属于她的低沉声音说：【\"管理员权限验证通过。\"】
诊所的玻璃窗同时映出不同画面：
- 左侧是少女在病房接受手术；
- 右侧显示钟叔年轻时往培养舱放入金属心脏；
- 而正中央...是父亲站在焚烧炉前，将标有【备用核心】的盒子投入火焰。
少女的金属珠手链突然崩断。
珠子在地面滚动，组成《心之壁》的登录界面。陈默的听诊器传来机械音：【记忆嫁接体a-24号，系统唤醒程序启动】。
【\"你们删除了系统，但没删除种子。\"】
少女的校服领口滑出银色吊坠——正是草帽少女当年戴过的齿轮戒指。当吊坠接触x光片时，胶片上的金属片投影突然立体化，在诊室中央组成微型服务器阵列。
雨晴突然抢过薰衣草盆栽砸向投影。植物汁液接触光影的瞬间，所有画面都变成老式电影般的橙黄色，显示着少女完全陌生的记忆：
父亲抱着哭泣的小女孩站在实验室角落，往她嘴里塞了颗金属糖果：【\"吃了这个，就能梦见蒲公英田...\"】
【\"这是记忆诱导实验！\"】
钟叔的声音从门口炸响。他手里提着菜篮，胡萝卜缝隙里露出神经剪刀的柄。当剪刀指向少女时，她锁骨下的疤痕突然发光，在墙上投射出全息病历：
【患者姓名：林七月（记忆诱导实验第24代）】
【治疗方案：齿轮糖果植入】
【副作用：梦境实体化】
少女突然剧烈咳嗽，吐出一枚微型齿轮。陈默接住的瞬间，诊所所有电子设备同时播放同一段录音：
【\"默仔，如果听到这个，说明种子已经开花...\"】父亲的声音混着焚烧炉的轰鸣，【\"...去找我埋在树下的黑色花盆。\"】
后院的老槐树下，黑色花盆里长着株金属植物。
它不是蒲公英也不是薰衣草，而是从未见过的品种——叶片是齿轮形状，花朵像微型服务器阵列。当陈默触碰花瓣时，植物突然收缩成果实，裂开后露出里面的银色U盘。
诊所电脑读取U盘后，屏幕显示的不是数据文件，而是段家庭视频：
五岁的陈默和小雨晴在玩过家家，他们给布娃娃\"做手术\"的工具，正是钟叔的神经剪刀和银色手环。背景音里，父亲对镜头外的人说：【\"这才是系统该有的样子...\"】
少女突然清醒过来，手腕上的红痕变成蒲公英形状。她茫然地问：【\"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夕阳把诊所招牌染成金色。
少女离开时，金属珠手链已经换成雨晴编的花环。钟叔在病历本上写下最终诊断：【梦境实体化症状缓解】，笔迹盖住了父亲多年前的备注：【误差容忍实验成功】。
陈默锁上诊所的门，风铃突然无风自动。
这次没有电子杂音，只有纯粹的铜片轻响，像是某个遥远的系统终于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