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侍读老师颜之仪之来,往往为太子带着深厚的谋算。
果然,在老师那里,太子眼看着颜大人召唤着下人送来了一张楚河汉界的棋盘。
然后将一摞象牙的棋子分成两堆,推给了太子。
“颜老!您这是什么意思?”
“是想孤陪您对弈一局么?”太子拈起了一枚棋子,不解地问。
“殿下!你会下这象戏么?”
“老臣之前一直忽略了要将这个重要的本事教会你。”颜之仪捋着海下的胡须,眯起了笑眼对太子说。
象棋,现代人自然都会略知一二。
象戏,陈柏然从来没有接触过。只知道大概是那象棋的前身。
可颜老师将太子唤来,为什么特意问他会不会下棋?
“这棋,起源于上古的神农氏。古拙存趣,实为精妙。”
“不过,自汉以来下棋方法多变,并无定性。直到天子推演成型。〞
“太子可知,当年你父皇在宇文护当权的时候,曾潜心专注研究棋局,为此还特意出过一本《象经》?”
“你是太子,可曾将你父皇的心血认真把玩过?”
〝而今日我想教会殿下的象戏,正是有意用的陛下的推演方式。”
父皇为象戏的玩法,出过一本书。
这是阿娘那日送太子出宫时,对他说过的。
可陈柏然除了领会了阿娘关照的朝局后廷皆如棋局之外,并没有把这书当做一回事。
“老师是发现了什么值得孤关注的事情么?” 他不觉立起了心神,竖起了耳朵。
颜之仪在他的书房里,为太子爷摆了一盘象戏的棋局。
可一时半会,太子并没有领会老师的意图。
这大周天下,不推围棋,但崇象戏。
那是因为皇帝本身喜好,又兼领军。
只是老师此时,要和太子下一盘象戏,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殿下!古人以为象棋之象 ,包罗万象且象于万物。”
“和围棋不同,围棋讲究的是争地夺势,围困大局。”
“而象戏则是直逼中宫。是让对方的王者困顿,而不能再有行动。”
“这棋局的结果,无非两种。便是将死,和困毙。”
“如果说围棋是演绎的朝堂之局,那么象戏便是用兵之道,帝王之争。”
“殿下乃国之储君。将来的帝王。”
“身处绝地时,可知该如何破局危境?”
“老臣知殿下日前受太子妃谣言困顿,然殿下可曾想过,这棋局之中和你对局之人到底是谁?”
对局之人,到底是谁?
这是老师给太子的启发。
的确,自从穿越而来,陈柏然一直心里顶着一口气,便是有人想把他从太子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
这作祟之人他一直认为是五皇叔。
可五皇叔真的是和他对局之人么。
其实,到今天为止,他都没有搞清楚过他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象戏是你父皇所创,你是太子。不论是棋还是书,太子都当静心认真研读,仔细推敲。方可揣摩圣意。”
“这象戏之卒,过河便可横行无忌。”
“可有人毕竟忽略了,横行之卒,也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僭越便是死局。”
“殿下和太子妃,是东宫正主。”
“话说这大周天下,便如棋局。”
“这勤王之兵,除了天子之军,东宫的太子卫率,谁可以在殿下面前执刀带兵?”
“老师莫不是想说,那日丰源纸行围困太子妃之事,有人拥兵挟持,实为蓄意谋反之罪?”
老师的话一语点中了陈柏然。
“殿下,你可想过。郑姬一介女流。齐王妾室,过河卒子而已。可她哪来的兵锋剑器?”
大冢宰府是屯有私兵么?
太子突然参悟了老师的暗示。
五皇叔是带兵之人,是当年宇文护门前的红人。
皇帝亲政后,为防他拥兵自重,明里提拔了皇叔为大冢宰,实际是收了他的兵权。
但是皇叔多年领兵打仗,麾下将士都为拥戴卖命。很多甚为死士。
这恰是皇帝最为忌讳的。
只不过,兵员调动,没有皇叔参与和调兵的虎符,女人是无法调动的。
可据太子妃所言,沈君茹当时分明看到的是郑姬带来了大量的大冢宰府的亲兵。
不仅如此,他们还包围了丰源纸行,拿下了东宫的侍卫。
调兵的人,会是皇叔做的这么冒险的事情么?
他胆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不知进退,如此妄为?以皇叔的城府和老练绝对不会。
如果不是有私兵,
如果没有皇叔的介入,那么郑姬当初调兵围困丰源纸行,她手中的兵是哪里来的呢?
这事情颇有意味起来。
有人以为一封信将死了东宫,却不想些许马脚,也可以着了大冢宰府的死局。
六皇叔总在皇帝面前有所抱怨,说他的皇帝兄长总是偏心异母弟,慢待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厚此薄彼。
原来厚待五皇叔是假,也许他一直被皇帝猜忌着。
那么如何将这份猜忌,发扬光大便是老师颜之仪提醒太子要去做的。
一直风闻,五皇叔的麾下有个专门负责为齐王出谋划策的门客组织。
人员众多,遍及朝野。植根深厚,却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
也许就着丰源纸行这件事情,是不是也该深挖一番了呢。
这棋局不正是老师点拨给他的主意?
带着满腹的心事,太子带着老师打包给他的那一套象戏棋具,还有那本再三关照他认真研读的父皇的象经,登上了回东宫的车驾。
早在门外惴惴着急,候了很久的王端,看见太子安座便急忙赶到了车前。
“殿下!”他急步来到窗前低声上禀。
“有事?”
“宫尹大人送信,说齐王的女儿,宇文心兰没了?”
“什么?”
“宇文心兰没了?”
陈柏然闻听大吃了一惊,急忙掀开了掩映的轿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