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红着脸走了。
太子的贴身侍卫王端,嘻嘻笑着凑了上来。
“郎君!您可终于好些了么?”
“那几日小人看着郎君天天昏睡,心里可是着急死了。” 他眯着那双月牙弯弯的眼睛说。
听见了久违的王端的声音,陈柏然欠起了身子。
看着急忙上来小心搀扶伺候的王端,头顶的帽沿上套着一圈金色的箍子,顿时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金箍圈戴上了?王端你挺听话啊。”
“郎君您说哪里话。奴才是这头比较扁,帽子总戴不住。殿下赏赐的箍子,让小人顿时感到了份量的沉重。”
他摸着头,不好意思地说。
王端的灵巧,远比那叫蒙云的迷迷糊糊爽手多了。
这让陈柏然不禁想到了那天,在东宫的靶场外,
他曾经问那陪侍在身边的蒙云,为什么宫尹大人的妻子被称作公主,他一问三不知的回答。
“我正有个事情问你呢。” 太子说。
“那日晚上,郑译大人与我在靶场练箭。”
“孤曾与他的夫人有一面之缘。听说宫尹大人的正室是个公主?你可知是个什么情况?” 他试探着问王端。
“郎君原来问这个。” 王端看了看左右,悄悄地凑近了耳边。
“郎君有所不知,郑译大人的正室乃是原南梁国的安固公主。”
“听说当年,郑大人与仪同刘昉伺候在先皇身边。宫尹大人那时刚死了妻子,安固公主便是先皇赐婚继弦的。”
“闻听安固公主容貌清丽,温柔婉懿,大人可是爱惜。”
“这朝中皆言您的国丈大人惧内,然郑大人却是宠妻无度。那安固公主便是郑大人的死穴一般。”
王端的回复简单而明了,让太子心中的疑团顿时解惑。
“王端,我看你可真是个包打听啊!” 陈柏然满意地称赞着。
“嘿嘿,郎君。小人是您的眼睛,自然是什么消息都得放在心上。”
“前些日里,郎君暗中关照奴才关注的惜云堂,这几日也出了不少状况。”
“只是殿下身子一直不好,小人都没机会给您禀报呢。”
“哦?惜云堂不都被孤封禁了,难道还能出什么事?”
“郎君,那奉仪娘娘已经被禁足了十多日了。前几日殿下昏迷不醒,她一直闹着要出来,说是来看您。”
“可刘昉大人没有同意。”
“之前殿下命药藏局开的药,送到了惜云堂。让韩灵儿伺候用药的。”
“可娘娘一直讳疾忌医,不肯用药。殿下病了,她便以这个理由一直顶着。”
“这几日脾气更是暴躁,听说您的侍儿韩灵儿在她面前受了好多苦。”
“每日光进药就不下十几次,不是被摔了碗就是砸了药。”
“那奉仪娘娘的贴身丫头晚红甚是凶悍,仗着娘娘的势对韩灵儿非打即骂,我昨日还见到她满手的伤口。”
“就等郎君何时恢复了,去解救她呢。”
王端的话,提醒了陈柏然。
他将韩灵儿派去了秦奉仪的惜云堂,那里的事情都一直还没有解决。
撇去了朱满月和奶娘的因素,这惜云堂的事情就变得纯粹多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能快点恢复。
听说太子殿下死里逃生,被姚僧垣妙手回春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这宫中来的赏赐就没断过。
一会是人参鹿茸这些滋补的药材,一会是炖补清火的膏汤。
皇帝也暂时免了太子的朝会。
要知道,皇帝因担心他不能承担继位重任,一直对他要求十分严苛。
他可是从来也不许太子在朝堂之事上告假的。
每回朝见,不仅行为举止需与大臣相同。即便是严冬酷暑也不准休息。
看来毕竟是天子亲生的儿子,虽然说教管严格了些,可那份深沉的父爱还是让陈柏然触摸到了关怀。
宇文邕从来没有料到自己的太子,大射那天居然会对父皇的责罚有那么大的反应。
在他的眼里,每次遇到他的呵斥和毒打,太子一向只会瘪着不出声,或者就是哭着求饶。
徒增他恨铁不成钢的烦恼。
可眼下这个儿子,现在他一点都不认识了。
他变得倔强,坚韧,知难不退。甚至在蒙受委屈的时候,学会了反抗。
这里面哪里不对劲,他怎么也想不出来。
那天他罚他跪在大德殿前,面对着他将来要君临天下的位子,面壁思过。
几个皇叔走马传花的去劝诫他,让他低头给父皇认个错。
可他不理不睬,倔强地在那冰冷的地上挺着。
皇帝忽略了他下手时候的狠毒。
不仅因为惯性思维中太子的骄奢淫逸,不可救药,更是因为心中痛恨太子居然敢当着众臣的面,忤逆天子。
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当着众臣的面鞭打太子时,儿子的绝望。
直到听说太子昏倒在了正阳殿。
太医们的诊断摆在了他的床头。急惊风。
听着爱妃李娥姿痛哭失声,他才在心里心有余悸地深深后悔。
急惊风,这病在现代就是破伤风。古时无救。
可能是因为太子被皇帝从惊马上揪了下来,扔在了地上。
在鞭打他的时候,铠甲碎裂和地上的尘土造成了病菌对开放性伤口的侵蚀。
然后伤口也没处理,便在那大德殿上不吃不喝罚跪了整一下午。
要不是碰上的是名医姚僧垣,这历史上估计早没这个叫宇文赟的太子什么事情了。
几日的休养后,太子的那些新设的老师们开始轮班上场了。
朝会暂时不上,可学习不可以停滞。
先是太子侍读颜之仪,据说他是孔子的学生,复圣颜回的后人。
老人本是太子刚册立时,便被皇帝选中的太子老师。可陈柏然穿来居然还没见过。
忙过了早上,便是下午的武场。
这时,小内史贺若弼来到了东宫。
陈柏然对他的到来,没什么好的脸色。
不仅因为当初,他和沈君茹在玄真观遇见刺客的时候,他的突然出现。
更因为听说他是大冢宰宇文宪的门客,他是被大冢宰推荐到东宫来,帮皇帝看着太子的。
他来说什么,太子一概不做声。
不说是也不说是,只是默默地做着该做的。全然不搭理他。
陈柏然在马场上迅速地进步着。
骑马射箭,这在那个朝代必须具备的功能,让他逼着自己下了苦力去学习。
只是那贺若弼毕竟年轻气盛,实在受不了太子殿下的冷暴力,终于有一天跪在了正阳殿太子殿下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