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高娥的带领下于岩石上走了十来步后,便被岩浆挡住了去路。如果要继续前进,只能通过跳跃的方式跳到矗立在岩浆中的其它岩石上。高娥停在岩石边缘,略微观察了前面的情况,然后纵身一跃,轻轻地落在了一丈开外一块表面凹凸不平的岩石上。
竖爷见状,让其他人先跳过去,他自己最后一个跳了过去。或许是竖爷体重过重,也或许是岩石承载量有限 —— 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当竖爷的双脚刚落在那块岩石上,岩石便如同遭受重击的生灵一般,发出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随后开始坍塌。高娥反应迅速,第一时间跳到了下一块岩石上。其他人却因为顾及彼此,在迟疑中没能及时离开。眼看他们就要随着坍塌的岩石一同消失在火红的岩浆中,成合的嘴唇突然快速张合起来,岩石竟如同被什么东西撑住了似的,停止了坍塌。众人心中庆幸,顾不上思考缘由,赶紧一个接一个跳到了高娥所在的岩石上。
“成合,刚才是你稳住了岩石?”三恒稍微平复了快速跳动的心脉后,率先提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是。” 成合平静地回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三恒紧接着无比惊讶地问道。
“施法。”成合说道。
“什么法术?”三恒来了兴趣,继续追问。
“落石术。”成合说道。
“落石术不是移动土石来攻击的吗?”焦火闻言插话道。
“可聚石。”成合说道。
“什么意思?”焦火满脸疑惑地问道。
“土系法术都是通过控制土石来施法,不管修炼何种土系法术,修炼到一定程度都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身边的土石。成合悟性高,土系法术应该已经修炼到比较高的境界了。”北灵见成合不言语,便代为解释道。
成合闻言点了点头,其他人也都茅塞顿开似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道路虽然更加艰险,但一路上有成合移土固石,因而众人没怎么费力便来到了目的地。那里如高娥之前所说,是一块被岩浆包围着的平地,其上有十来个大铁笼,每个铁笼中都关押着十来个妖,其中多半是一些年老体衰或者年幼体小的妖类。牢笼里的妖们见到一行人,先是无精打采地抬起了头,接着个个脸上都露出了激动与喜悦之色。
“公主,你来救我们了!”一个矮瘦苍老的熊妖,双眼紧盯着高娥,双手紧握着铁笼的两根铁杆,语带哽咽地说道。
“公主?你是妖族的公主?”北灵听了老熊妖的话,看向高娥,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父亲是妖王,我自然就是公主了!”高娥昂起头说道。
“我明白了!”焦火恍然大悟道,“你们妖族发生了叛乱,妖王被囚禁在这地牢中。这些妖应该都是妖王的追随者。你骗我来地牢的目的,是救妖王和他的追随者们!”
“你说的没错!”高娥看向焦火,满脸惊讶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焦火紧盯着高娥,厉声说道,“重要的是你到底有没有见过我们的朋友?”
“没……没见过,又怎么样?”高娥往后退了两步,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
“你果然在骗我们!你这小丫头……”三恒闻言,气得举起了拳头。
“各位是在找你们的朋友吗?”老熊妖见状,赶紧说道。
“是的!你见过?”三恒放下拳头,看向老熊妖,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期盼之色。
“没有,除了你们,我没见到有其他的人类进来过……”老熊妖话音未落。
“她不是像我们这样的人类,是一个……”三恒打断老熊妖的话,边用手比划边解释,“是个三寸来长、长着翅膀的小人。”
“没见到新的囚犯进来,”老熊妖摇摇头,“你们的朋友应该不在这地牢里。不过,你们要是能救出妖王,他有办法帮你们找到。”
“他怎么找?”三恒疑惑地追问。
“妖王会透视之术,施展此术能看清千里之内的所有地方。只要你们的朋友在这个范围,他就能找到。”老熊妖耐心解释。
“还有这种法术?千里眼?”三恒惊讶不已,“我们在轩辕国怎么从没听说过?”
“轩辕国?原来你们从那儿来。唉!”老熊妖长叹一声后,继续说道,“透视之术堪称逆天之术,却极易修炼。上代妖王仅用两百年就修炼至九级,当今妖王高元也不过花了三百年。四百年前,大荒闯入一男一女两个轩辕人。高元发现后,带手下前去抓捕。谁能料到,高元竟爱上了那轩辕女子。他不仅没伤害两人,还偷偷将他们放走。此事本无人知晓,直到三个月前,高元带回了公主。当年随他抓捕轩辕人的乌嚣,见到公主的着装和样貌后起了疑心与野心。乌嚣联络了几个与妖王不合的大妖,调查公主来历。他们费尽周折,发现公主竟是妖王与轩辕女子所生,还查到妖王将透视之术传给了那轩辕女子。于是,乌嚣联合一帮极端仇视人类的妖,以妖王勾结人类为由发动袭击。妖王毫无防备,不幸被擒。我们这些妖王的忠实追随者,还有不愿同流合污的妖,反抗失败后,就和妖王一起被关在了这地牢里。”
“妖族竟也会有内讧!”焦火在老熊妖说完话后感慨道。
“既然这样,我们帮你们逃出这地牢,你们帮我们找到我们的朋友。”竖爷说完,示意同伴们打开牢笼门,放出铁笼中的妖们。
几人立即动手,或砸或撬,很快将十来个铁笼门全部打开。百来个妖随后从铁笼中颤颤巍巍地走出来,聚集到高娥和竖爷几人身旁。高娥挥了挥手,让大家跟着她走。众妖和竖爷几人在高娥的带领下绕过牢笼,来到牢笼附近的一个地洞旁 —— 那地洞显然是通往地牢下一层的通道。
高娥在前方带路,竖爷一行人紧随其后,妖们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依次走入地洞中,一路下坡,穿过一段斜长昏黑的洞穴,来到地牢第二层。这一层的地面上依旧到处是火红岩浆汇聚成的池流,只是道路相比上一层平坦许多。大家在高娥的带领下,沿着紧挨着岩壁的一条狭窄弧形道路缓缓前行近一刻钟,来到一片放置着八个铁笼子的空地上。铁笼子里同样关押着一些老弱病残的妖,它们看见高娥都兴奋不已。竖爷几人不待高娥开口,便动手打开八个铁笼子,放出笼中妖们 —— 至此,队伍又壮大了不少。
通往第三层的地洞,在八个铁笼子所在地不远处。前往第三层前,高娥告知竖爷他们:从第三层开始,每层都有守卫,要想离开,必须击败守卫。事已至此,竖爷几人反而释然,他们表示一定会帮高娥救出地牢里所有被关押的妖,而回报是等出了地牢后,高娥一方不仅要帮忙寻找吉云的下落,还要助他们抵达大荒合虚。高娥满心欢喜地答应了。于是,众人排好队形后,进入通往第三层的地洞。
第三层地牢与前面两层完全不同 —— 这里没了翻滚沸腾的岩浆,也没了光怪陆离的岩石。地面平坦,却布满星星点点的火焰,如同小花开遍春日原野;空中密密麻麻的火点,仿佛星星挣脱冬夜天幕;洞顶则是层层叠叠的火浪,似狂风拂过秋天的枫叶林。
“天空下火雨?这怎么过去?”看着眼前景象,三恒立即像炎炎烈日下的小草,蔫巴巴地耷拉着脑袋。
“洞顶的火焰每天有段时间会熄灭,我们在这儿等。”走在众妖前方、紧跟三恒几人的老熊妖边向前走几步边说。
“那要等多久?”三恒追问。
“不清楚。这地牢不见天日,没法判断时间,但从洞顶火势看,火雨还要下很久。”老熊妖摇头,抬头看向洞顶,神情无奈。
“我们先过去,你们在这儿等。”竖爷回头看看老熊妖,又望望其他妖,若有所思地说。
“你们怎么过去?”高娥看向竖爷,睁大眼睛好奇地问。
“我的土盾术,造个护住七八个人的土盾没问题。”竖爷答道。
“哇!那你带上我吧!”高娥眼睛发亮,“我认识路,知道守卫位置。这一层右前方有片没火雨的地方,关妖的牢笼和通往下一层的入口都在那儿,有两个守卫。”
“你也会透视术?”竖爷微微诧异。
“这有什么稀奇?透视术又不难学!”高娥仰头看向竖爷,语气透着不屑。
“那就带上她吧!”焦火见竖爷犹豫,插话道。
“行,高娥跟我们一起。我们先去扫清障碍。其余妖们留在这里等火雨停。” 竖爷点头道。
老熊妖代表众妖同意了竖爷的提议。成合表示自己也能制造土盾,于是竖爷与成合分别施法,各自凝出一块六尺见方的石板。两块石板如巨大羽毛般悬浮在二人头顶 —— 一块笼罩着竖爷,一块庇护着成合。
北灵、香姑和高娥围在成合身边走在前头,三恒、焦火、袁后聚在竖爷身旁跟在后方。八人在石板遮蔽下,仅一炷香工夫便抵达高娥所说的无火雨区域。此处地面摆着四个铁笼,每个笼中都有四五个手脚戴着镣铐的妖。铁笼不远处,两个体型硕大的豹妖正躺在地上鼾声如雷。
两块石板刚触及无火区域,竖爷便朝三恒和焦火递了个眼色。二人心领神会,化作两道疾风扑向豹妖 —— 眨眼间,豹妖的呼噜声骤然截断,唯有血水喷溅的 “滋滋”声在洞穴里回荡。
铁笼中的妖起初如死尸般躺在地上,连眼珠都懒得转动,对竖爷一行的到来毫无反应。直到三恒和焦火以迅雷之势解决两只豹妖,所有妖才猛然起身。他们脸上先是闪过惊疑,待看到高娥后,神情瞬间转为狂喜。
“是公主……”一个黑面獠牙、头顶独角的妖有气无力地开口。
“公主带帮手救咱们了!”
“太好了!”
“怎么是人类?”
“公主的母亲是人类。”
“人类不是孟极的对手。”
“我们的手脚都被锁住了……”
“就算解开锁链,咱们也没力气战斗……”
“唉!”
……
铁笼中的妖们发出嗡嗡啊啊的声响,个个有气无力,像一群在瓶中闷了太久的蜜蜂。
竖爷几人迅速打开铁笼门,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解不开妖们手脚上的锁链。据妖群所言,锁链由天外玄铁打造,除了用钥匙打开别无他法,而钥匙在孟极手中 —— 唯有打败孟极,才能挣脱束缚。几人与高娥商议后认为,接下来两层地牢守卫更多、战力更强,带着披挂锁链的妖群实在不便。于是,他们让妖群留在原地等候,自己则与高娥继续前往下一层。
通往第四层的通道起初还有微弱光线,不久便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袁后想生火照明,却被高娥制止。众人只得一个牵着一个,如瞎子般摸索前行。
一行人在黑暗中摸索了半里路,走在最前面的高娥突然停下脚步,其他人也随之驻足。
“前面是监牢,里面有八个守卫。”高娥压低声音道。
“你的透视术在黑暗中也能使?”三恒惊讶地问。
“四个在睡觉,四个在打坐。”高娥没有接话,继续说道。
“监牢里也这么黑?”焦火问。
“不是,监牢正中间有个火盆,火苗照亮了整个空间。”高娥答道。
“带我们到监牢大门边,高娥,你留在外面,我们来对付守卫。”短暂沉默后,竖爷低声安排。
“我跟你们一起进去!”高娥语气坚决。
“里面守卫多,打起来恐怕顾不上你。”竖爷耐心解释。
“不用你们护着,我能帮忙。”高娥语气笃定。
见她态度坚决、信心十足,竖爷不再劝阻。众人在高娥带领下继续摸索前行,约摸走了五六丈,她再度停步,在黑暗中转身低语:“到了,我面前是道门。”
竖爷闻言,转身朝浓稠的黑暗低声道:“成合,过来,一起推牢门。”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响起,另一阵脚步声随之沓来。两串足音在黑暗中汇成交响,又很快消散于寂静。紧接着,刺耳的吱呀声撕裂浓稠的黑暗,一道光亮如利剑般刺破墨色 —— 当光线如潮水漫过众人周身,监牢内景象猛然铺陈开来:偌大的牢房中央,两座小巧的铁笼左右对峙。左侧笼中,身形娇小的雪白狐妖被十余根锁链捆缚,四肢、脖颈、腰腹等要害处皆被死死锁住;右侧笼内,背生双翅的朱红狼妖同样被粗大锁链缠绕,宛如困在蛛网中的巨兽。两笼正中央,一座两丈高的火盆拔地而起,盆中火焰翻涌如秋日枫树冠,熊熊火浪间,八个与火盆等高的豹妖正挺胸昂首,列成整齐的战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