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春色潋滟，晴光日好。
旗锣铜鼓、花伞羽扇开道，楚兰成绑着大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出门，身后带着傧相，带着红幔翠盖的花轿，浩浩荡荡前往安宁伯府迎亲。
八抬大轿来到门前，鞭炮齐鸣。
从祠堂回来的沈若犀已经换好喜服，由全福人梳头、绞面、上妆、戴上凤冠。
楚兰成与傧相闯过一道道关卡，终于来到沁水院外。
喜娘拿着红盖头，扶着沈若犀拜别高堂。
谢守仁脸色不好，沈若犀早有预料。
她没想到的是柳氏也回来了，今日让她出现在这里，不给沈若犀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是伯府的警告，出了门也不许她生出其他心思。
她含笑拜别，得了柳氏的教导，盖上大红盖头，坚定出门。
元宵夜谢南萍便说了柳氏出现在柳府，她也算有心理准备，那一瞬间的惊讶散去，归于平静。
八抬大轿绕过大半个京城，吹吹打打到了镇北侯府。
热闹喧嚣之意更盛，沈若犀知道侯府到了，停轿时她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花轿外传来动静，她回过神来敛衽端坐。
楚兰成在外射轿，三支羽箭软塌塌地射在轿门边，周围人纷纷打趣。
“楚将军这个下马威大失水准。”
“你懂什么，人楚将军的箭矢是用来击退金人的，哪能对着媳妇儿？”
接着沈若犀感觉轿内的空气流动得更明显了，轿帘掀开，鞭炮燃放过后硝烟硫磺的味道传来，紧跟着出轿小娘进来了。
时人规矩，停轿后由夫家一名五六岁的盛装幼女做‘出轿小娘’迎新娘出门，用手微微扯三下新娘的衣袖。
袖子被扯了三下，沈若犀出轿时才发现脚已经坐麻了。
正好此时喜娘给她递来红绸，沈若犀趁机活动双脚。
喜服宽大，不明显的动作看不出来。
红绸的另一头在楚兰成手上。
“跨马鞍，保平安——”
“跨火盆，日子红红火火——”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很快，沈若犀坐在旷霞院的新房内。
龙凤呈祥的花烛燃烧着，观礼的妇人们进来了，接着男方的全福人递上秤杆。
“挑盖头，称心如意——”
盖头揭开，沈若犀半眯着眼睛，很快就适应了内里的光线。
今日她盛装打扮，自己和身边人看习惯了不觉着如何惊艳，可屋内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她的样子，不免惊呼出声。
“新娘子生得可真标致！”
男方的全福人很快回过神来，端来一碗饺子让沈若犀吃。
看过知名的宫斗剧，还有小柳氏的婚前指导，她知道这是生的饺子，轻咬了一口。
“生不生？”
沈若犀颔首，“生的。”
她不接受谐音梗，生不生的又不在这些东西上面。
接着全福人端来合卺酒。
清酒用瓜瓢盛着，楚兰成拿了一瓢，沈若犀拿着另一瓢，尽数饮下。
全福人笑着说了吉祥话。
“金屋人间传二美，银河天上星成双。上慈下孝全家福，夫唱妇和老少康。”
然后将她们的头发各取一缕，绾在一处打成结，并压在枕下，以示结发同心。
礼成后楚兰成被拉出去敬酒了。
沈若犀坦然迎着楚家婶子、族亲们打量的目光，面露微笑。
“这姑娘倒是个不怕生的。”
“哎哟，什么姑娘，是三奶奶。”
“是三侄媳妇儿，明日认亲还要叫你婶子的。”
“……”
这些人各说各话，沈若犀脑中一团乱麻，反正也不需要她说话，继续微笑就是。
很快这些看完新娘子的婶子们都走了，楚葵对她眨眨眼，“嫂嫂先将凤冠取下来，这东西看着就重，我去去就来。”
说着她就合上房门出去了。
陌生的屋内空无一人，喧闹声似乎离她很远，乍然安静，沈若犀闭了眼，不真实的感觉又来了。
下一瞬，明月和采兰推门而入，小跑过来，“总算见到小姐了。”
从进侯府开始她们就和沈若犀分开了，在这黑沉沉的大院子里待着。
采兰发挥着外交的本事，与旷霞院的几个侯府家生子混了个面熟，知道了一些事。
明月却守着箱笼，将今晚要用的东西理出来，还准备好几套明日要用的衣服首饰。
此时她们刚刚吃过饭，看好时机捧着大红里衣，还有卸妆洁面的东西进来了。
凤冠勾着头发，明月和采兰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沈若犀瞬间觉得头上轻了三斤。
她活动着脖子，还未来得及卸妆换衣，楚葵又敲门进来了。
“三嫂，这是三哥让我准备的清粥小菜，还有肉食和粳米饭，嫂子喜欢什么就吃什么。”
沈若犀从下午就开始不吃东西不喝水了，现在是真想喝粥。
还有几样清爽的小菜，饱腹的肉菜，沈若犀吃不完，楚葵陪她一起吃，二人说说笑笑倒不觉无聊，时间过得很快。
楚葵自幼习武，耳力比沈若犀好，指一指外面，笑着说道：“三哥来了，我不打扰你们啦。”
沈若犀来不及追，她已经溜之大吉了。
酒味传来，沈若犀皱眉，以为楚兰成喝得烂醉，正想让人将他扶到净室，就见房门大开，走得稳稳当当的楚兰成进来了。
他还能走直线，应该没醉吧。
楚兰成也知道自己一身酒气，叫外头的粗使婆子送水去盥洗室，先洗漱了再说。
外间，一位梳着圆髻的圆脸妇人敲开房门，明月小意迎接，“嬷嬷好。”
采兰快步走到内室，在沈若犀耳边说道：“这是侯夫人身边的曹嬷嬷，新派来旷霞院的管事嬷嬷。”
话音刚落，曹嬷嬷进来了。
“老奴见过三奶奶。”
沈若犀笑着扶起她，“嬷嬷客气了。”
“老奴当不得。”曹嬷嬷避开沈若犀的搀扶，将大礼行完，才道，“这是醒酒汤和三爷的衣物，外头还有两个箱笼，怕三爷找不到东西，一并搬来了。”
“那两个箱子嬷嬷看着放就是。”沈若犀让采兰接过醒酒汤，明月把衣服放好。
然后看着曹嬷嬷带人将东西放好，恭敬告退，眼前只剩一套男子穿的里衣和冒着热气的醒酒汤。
采兰将沈若犀往盥洗室推，“外面的婆子说姑爷在府里惯用的是小厮长随，在外还有亲卫，军中也习惯一个人捯饬自个儿，所以院里伺候的都是上了年纪的婆子嬷嬷，奴婢们就不进去了。”
明月闻言也过来将里衣拿给她，推着她进去，还笑着说：“去吧小姐。”
说完她捂了捂嘴，“以后要叫‘三奶奶’了。”
“对。”采兰跟着点头，“日后还有叫‘夫人’的时候。”
沈若犀知道楚兰成的耳力只会比楚葵更好，已经到盥洗室门口了，再说话必然会被他听到，不如直接进去，反正从前又不是没有去过沙滩。
习武之人，身材应该都挺好的吧？她看看也不吃亏。
其实心里想得越多，越说明她紧张。
沈若犀深吸一口气，掀开门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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