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兰成依旧睡在前院书房。
他的新房布置在旷霞院内,待明日才能进去。
他很期待,那是母亲和妹妹精心布置的院落,还种着蔷薇花。
楚兰成想起方才三叔楚叔岳对他说的话。
“你父亲守在北地,不能亲眼看着你成婚,也不能出席受礼,你不要怪他,他也是没办法才……唉,有些事只有三叔教你了。”
镇北侯不得诏令,不能私自回京。
近日北地异族有动静,侯爷楚伯渊并未主动上书请求回京。
金人奸诈,不能放松警惕,更不能因为私人恩怨累及军务,这是他们侯府不论男女都知道这个道理。
楚兰成不会介意,楚叔岳却继续说道。
“明明你二哥成亲时他都特意告假赶回来了,到现在三叔我还是替你委屈,我亲生的五郎还未娶亲,这些事我都是第一次教,若教得不好你不要在意,该弄明白的地方也不要不好意思,不懂就问我这个做叔叔的。”
楚兰成垂眸,神色黯淡,有些失落。
“这门婚事不管你愿不愿意都要继续,这是你祖父在世时定下的,若觉得谢家姑娘的性子与你合不来,也不要冷落人,这是我们楚家男儿的担当,你看我与你三婶吵吵嚷嚷这么多年也过来了。”
楚兰成笑了一下,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有时候我也觉着你三婶管得多,说话太啰嗦了,实在厌烦了就去妾室房里消遣一二,正室不合心意不还有其他解语花吗?对了,你屋里还没有通房丫头,洞房夜的那件大事你知道吗?”
“在军中听到过。”楚兰成回想了一下。
楚叔岳摇头,“光听怎么行?也不知你母亲怎么想的,不给你安排几个房里人,你父亲偏又不在,这些事只有我覥着老脸讲一道了。”
他翻出一本避火图,告诉楚兰成看哪几页,剩下的让他自己翻着看。
然后楚叔岳说了些闲话,楚兰成却越听越压抑。
人生大事,父亲缺席,终究遗憾。
可现在夜深人静独处时,他再回想那些话,便觉出不对了。
言多必失。
三叔说得多了,话里话外无不暗示着父亲对他的不重视,以及期待他处理不好夫妻关系,弄出妾室压倒正室的事情来。
楚兰成知道二哥楚兰延才是父亲的长子,得祖母、父亲看重,若不是二哥战死沙场,哪里轮得到自己出头?
那几年金人看着老实,还有祖父坐镇北地,一向平稳,而二哥成婚时父亲正好回京述职,并不耽搁军务。
可现在情况不同,祖父不在了,父亲是主帅,就要担起重任。
三叔挑拨的话说得再多,他想明白后也不会生怨的,反而更加怀疑他的用心。
这家族财富,这世代传承的爵位,这军功累累的镇北侯府,果然让人心动。
他听说身上残缺的人心里大概会跟着残缺,三叔伤了腿,心也跟着不安分了。
这是祖父临终前交给他的担子,是父亲的期盼,是自己打退金人的决心,也是母亲历经丧子之痛后强撑着力气精心打理的侯府,他不会相让。
还有妹妹楚葵。
严家小姐落水后急匆匆嫁给魏铭清,婚后才知道承恩公府的大公子魏铭清风流成性。
严瑞欣婚后过得并不如意,侯府和严太师家的关系紧张,同族出身的二婶严氏寡居的日子愈发艰难。
可母亲事先打探过,魏铭清婚前并无通房,身边干净得很,分明是个佳婿。
若无那次意外,顺利相看后明年楚葵会嫁给魏铭清。
这门婚事还是已出嫁的大姑奶奶楚芙牵的线,三房什么居心,赵氏心中已有猜想,并告知了楚兰成。
“国之储君未立,承恩公府是皇后的母家,皇后又诞有皇长子,一开始我并不愿意结这门亲,可你大妹妹楚芙说魏公子人好,又有才干,不会委屈了葵儿,人好比什么都重要。我也打探过魏铭清的品行,才答应让他和你妹妹相看,可现在这个结果你看到了,那就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
这是他们侯府长房和三房的事,却牵连进严家和无辜的二婶。
“你祖母的身子骨逐渐吃不消了,很多事有心无力,你父亲又远在北地,鞭长莫及,如果你不在,日后还有谁能为你妹妹做主?女儿家嫁人擦亮眼睛是一回事,有娘家兄弟撑腰又是另一回事。”
“以后你妹妹相看我不会再听三房一句话,更不要牵扯皇子母家,你也要提防着,我担心你三叔已经站队了。”
从龙之功,新皇恩遇,楚叔岳能轻易将他们长房压制住。
赵氏和赵贤妃的关系注定了她会偏向五皇子,而楚葵再与大皇子的外家结亲,长房脚踏两只船,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了,三房用心险恶。
楚兰成在母亲面前保证,会守住长房的一切,更会护好妹妹。
不仅为了他们,还为了未来的妻子。
二嫂寡居的日子他听妹妹楚葵提过,那并不好过。
三叔要想心愿得遂,必定会让自己‘意外’身故,那明日娶的新妇该怎么办?
大嫂毕氏运气好,娘家真心疼爱,归家后再次嫁人,夫妻和美。
二嫂林氏和二哥楚兰延是圣旨赐婚,还生了珍姐儿,不能归家。
虽然母亲真心怜惜,一向善待林氏,还有林家时不时的关照,可这些并不能抚平她守寡的艰辛。
况且谢家不一样,送年礼那日他看得出来。
若是他出了事,不管有没有孩子,不管侯府给不给放妻书,不管能不能去圣上面前求到和离书,谢家一定不会让谢姑娘归家的。
她会比二嫂还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