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城墙朝关内的一面没有挂营灯,因此斜道上的光线暗了不少,尽头就是城门。十名士兵分列城门两边相对而坐。右边一个伍队中有两人在低声说话,他们的头不停地动。另外三个人背靠背地垂着头睡觉。
左边那个伍队看似都在睡觉。有两人靠在斜道的墙上歪着头,一个将头垂在两条分开的腿中间,还有两个背靠着背。
十一支长槊靠在城门边的城墙上。一名什长靠着城墙坐着,头抵着墙一动不动。
简云蹲在斜道上,从腰上口袋里掏出一块鸽子蛋一样大的鹅卵石,将手抬在胸口往外一甩。鹅卵石成抛物线朝城墙飞去。然后简云就将身子匍匐在地。
马清也跟着匍匐着身子。这是城门口士兵的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啪啦”石头打在距离城门三十步远的石板地上。
简云慢慢将头伸出去。他的劲服戴着头套,降低了他的发髻,使他更不容易暴露。
两个聊天的士兵将头转向石头落地的地方。一名士兵起身要去看。另一名士兵一边看着石头落地的地方,一边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坐下。
两个士兵又坐着聊天。
两个士兵对面的那个伍队中,那个将头垂在腿间的士兵抬起头朝石头响的方向看了一眼,又看看对面两个说话的士兵,一句话也不说又垂下头去。
简云朝马清歪了歪头,掏出一把匕首咬在嘴里,脚尖点着地贴着斜道的墙朝下走去,那是营灯照不到的阴暗处。马清也将小剑咬在嘴里,跟随在简云身后。
一阵风吹过城墙,将营灯吹得摇摇晃晃,斜道上的光线也随着营灯的摇晃像鬼火一样忽明忽暗。两名士兵不知道说了什么高兴的事情,都越发精神,双方都不停将脸朝对方转动说话。
简云的眼睛死死盯着两名士兵,任何一名士兵转过脸来,他都会立刻停止前进。因为夜晚眼睛的余光对动的东西很敏感。
对面靠着斜道墙歪着头睡觉的士兵又醒了,他又抬起头来。简云又停止了脚步。
那名醒来的士兵看了看两个说话的士兵,又朝两边看了看,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头朝另一边歪着睡了。
简云又迈动脚步。刚走两步,那个靠墙的什长又直起了身子。
简云又停止脚步,将身子紧贴着墙。马清双手平举,像个“大”字一般靠着墙。
什长转头朝右斜道看了看,又转头看左边的斜道,再看看正面,然后对两个讲话的士兵用讲梦话一样的声音道:“留意点。”又将头靠在墙上,张着嘴巴打起了呼噜。
斜道的长度也就是五十步。两人却走得很慢。马清这一路毛孔不停地扩张又收缩,先热后冷,身上被出的冷汗扎得生疼。
两人距离士兵还有十来步的距离,再走四五步就可以行动了。
“咳咳”突然响起一声轻轻的咳嗽。那是田察的声音。
“谁?”正说话的一名士兵站起身来。对面那名将头垂在两腿间的士兵也抬起头来看着那名站起身的士兵。
几乎同时,简云窜了出去。那名士兵伸着脖子,头左右晃动。简云飞快地到了士兵身后。他一手将站起来的那名士兵的嘴捂住,一手取下口中匕首,朝那个士兵的脖子上一划。
血水从那个士兵的脖子“咕咕”往外涌出。
另一个士兵张嘴要喊,马清上前捂住他的嘴,小剑割向他的喉管。他的脖子就像杀鸡一样喷出一股黑黑的血水。
对面那个瞪着眼睛还在朦胧中的士兵也被田察捂住了嘴割了喉咙。
勾墨又割了另外一名士兵的喉咙。
什长张开眼睛,挺起了身子,鼻孔一张吸了一口气,也就是零点零几秒的时间,他张大了嘴巴。他腔内的一股气快速往喉管冲,那里是他发声的地方,那股气就要冲出来时,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堵住了。
马清捂住什长的嘴。什长的头咚的一声撞在墙上。马清举起小剑就割断了他的喉咙。什长的脖子发出咕噜声,一股腥臭的热血喷了马清一脸。
地上很快就躺下十一具尸体,这些尸体或躺,或卷,或者就坐靠在墙上,有的张着嘴,有的歪着头,他们铠甲完整,四肢齐全。若不是他们脖子里涌出的鲜血在身下摊开,空气中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这些的士兵就像睡着了一样。
田察,勾墨脸上都是血,就像涂了红漆一般,胸前的黑丝劲服上也湿漉漉的一片。马清也摸了一把脸。他的舌头上有一股咸咸的味道,他使劲朝地上吐了几口唾沫。
简云的脸上连血点子都没有,身上也看不出湿的地方。他朝田察和勾墨一扬头,鼻孔朝天露着牙齿:“开门。”
这家伙不知道已经杀了多少人,成了老手了,马清不禁在心里感叹。
马清杀了什长就再没有动手了,他专门留意着简云三人。简云一气杀了五个人,田察,勾墨都只杀了两个。
简云杀人时身体总是能避开喷出的血。他似乎知道谁在深睡,谁是半梦半醒似的。对深睡的人,他上去就是一刀,然后就跳到下一个他要杀的人身边。似乎专门等他似的,他身子离开后,挨刀的士兵脖子上才喷出血来。他的下刀讲究力道和速度,太深血就容易快速溅到身上。太浅,挨刀的士兵就会叫出声来。
有时他也会捂住对方的嘴,下了刀后他的身子会立刻闪在对方边上或者身后,待那股血喷出来后,他能非常恰当地把握住放开捂住对方嘴的时机,那时候挨他刀的人已经喊不出来了。
马清问过简云在长沙王麾下做什么,简云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不能不让马清对简云的好奇与日俱增。
“吱呀呀”田察和勾墨抱下门闩,将关门打开了。
“啊啊啊”勾墨面朝关外,嘴里发出几声低沉的猫头鹰叫声。
“哗哗哗”方信第一个从黑暗里冲了出来,他披上了皮甲,腰上跨刀,左右腰部背着一套弓箭,肩上还扛了一套弓箭。他的身后是拿着角弓背着箭囊身材高大的丁鱼,后面是挎腰刀持弓,下了马的特屯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