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终于降临了。
喧嚣一天的战事,在慕容骏的精准操控下,已匆匆画上了休止符。
魏军则趁机沿营栅一侧,构筑起了各种工事。
只是天到这个时候,夜晚的炊烟、并没在魏营中如约而起,因为他们基本上已没米了!
魏皇这时疲惫的坐在帅帐中,一手轻扶着前额,一手抚住案头,瞑目陷入了而思……
这几天的战事,魔幻那简直了,就像过山车一样大起大落,这是他自领兵以来从未有过的!
尤其那个慕容骏,俨然就是他命中的星煞啊——
其意志之坚决,
用兵之巧妙,
心思之细腻,
都可用“冷静狡诈”来形容了,即便自视如他,现在也不得不有些佩服……
“陛下,该用膳了。”
高怀佑这时带人端来了一盆马肉,和一坛酒,躬身请示道。
萧闵一抬头,星眸中闪过一丝惊异:“都要杀马充饥了嘛?粮食呢!”
“我们的粮草和辎重,在这场混战中已经……已经十不存一了,”
高怀佑小心翼翼地答道:“燕国人这次出击,重点不在拼杀,而是一边用重骑兵在前面佯装突击、一面却从两侧派轻骑专门攻击我们的粮队!”
萧闵蓦地站了起来,背着手在帅案后不安地走了几步,怒声说道:“十不存一……,这么说,一天也接济不下了?!”
“……是。”
“渡口大营可有消息?李淮的援军呢,为何还没到!”
“这……,行军之中,难以接到鸽书。若要联系渡口与卫候,须有人闯过敌营封锁才行!”
“即刻召彦超来见!”
“是!”
“陛下,末将在此!”
恰好赶到的苏彦超闻声而入:“末将已派人闯过营了,但敌军早有防备,各处关隘都有重兵防守,未获成功。”
高怀佑说道:“看来北番,这次是铁了心要困死我们呀!”
萧闵黯然归座。
苏彦超肃立在帅案旁,继续说道:“所以,以末将愚见、如今就只有两条路可走了:一是静待卫候大军能尽早赶来,与我军一起夹击业城,”
萧闵冷冷地向帐外一望,说:“假如渡口已被慕容驰夺去,或者……,他迟迟就是不来呢!”
小将军一惊:“怎会有此可能!”
萧闵一扬剑眉:“还是说说你的二吧。”
“是!……除此之外,还可趁子时前后敌军松懈,一举撕开个口子,绕过业城、直插渡口!”
“怎么撕,从哪里撕。”
“慕容驰闭关自守,绕关而过的两边隘口又被封锁,若没卫侯接应、我们自然不能动他,但可以动慕容骏的大营呀!”
萧闵定定地望着这个年轻的爱将,几乎一字一顿说道:“你怎知,慕容骏不会想到我们劫营?”
“回陛下:一般而言,他只能猜想我们急于回师渡口、与中原连成一气,而不是突然反向回击。”
“可如果,他不是一般之人呢?”
“这……”
苏彦超愕然无语。
因为他晓得,自己的这位皇帝也不是个“一般人”。无论是远见还是决断,与自己那都不在一个量级!
魏皇这时起身,斩钉截铁地按剑说道:“慕容骏低调而多诈,既有心困死我军、必然已布下天罗地网了,岂可低估冒进呢!
秘密传旨下去:即刻将剩余的粮食,供给各营饱食;然后衣不得卸甲,马不准离鞍,随时准备攻城!”
“呃……遵旨!”
小将军诧异的地一插手,告退出帐。
这时高怀佑急忙问道:“陛下,既无器械,何以攻城呢?”
萧闵冷冷一笑:“谁说没器械就不可以攻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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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
慕容驰派去接应粮草的人马,在离城十多里的地方、突然发现有一队军马在移动,隐隐还可听到车轮的滚动声!
他戒备地抽出弯刀,命令手下一个亲兵:“过去问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亲兵急忙跑到前面,高声喊道:“前面是哪里的军马?”
对面立刻有人回应:“我们是渡口守军,奉屈突将军之命、押解粮草去业城的!——你们可是派来接应的嘛?”
亲兵刚要回答,番将急忙说道:“先问他口令!”
“说出你们的口令!”
“纷飞!——你们的呢?”
“劳燕!”
“啊,大家自己人!”
说着自己人,对方已经靠近。
番将依旧不放心,望了望夜色中绵延不绝的粮车、在马上傲然说道:“谁是你们的头?”
这时过来一个骑马的将官,也同样冷傲地说:“我就是,你是哪个?”
番将借着微弱的星光,打量了他一下说:“屈突将军的手下,本将都认识的,怎么唯独没见过你呢?”
对方冷笑:“你不认识我?可本将认识你呀,你不就是那个差点被李南蛮挑了的胡尔金嘛!”
胡尔金于是把心放肚里了,不怒反笑地将头一摆说:“那随我来吧!”
于是率领本队在前,引导着屈突通的押粮军向业城赶去。
又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番将押着笨重的车辆才回到城下,立刻让手下亲兵叫城。
守城兵急忙请来官长,手扶着垛口向下问道:“是胡将军回来了嘛?”
胡尔金急忙命人点起火把,大声说道:“是我啊,快开城!”
“是!——不过,狼主刚刚传来将令:将军的人马可以入城,但粮车得等到天亮,清点完毕后才可押解入库!”
胡尔金点下头,急忙回身对那员将官说:“那就,遵令行事吧!”
对方点头。
急忙下马,率手下陆续宿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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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深露重之时。
突然,业城北门下战鼓声大起,牛号声、喊杀声惊天动地!
喊声将慕容驰从睡梦中惊醒,来不及穿戴盔甲就跑出了帅府,正遇到北城的报事官:“启禀大狼主,魏军攻城!”
慕容驰大怒,急命人取来弓弹和宝剑,上马直奔北城头。
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慕容驰却只闻鼓声、没看到一个魏军人影!
他浓眉一皱,问守城官:“人呢?”
守城官也纳闷道:“一直都是只闻其声、不见其影,莫非他们,在效法诸葛亮在汉中的‘扰曹’之计?”
慕容驰也算半个中原人了,自然听得懂这个典故,哈哈一笑说:“有道理。魏人现在连粮食都丢了,更不要说攻城器械,除了虚张声势还能干什么?娘的,别理他!”
说着打个呵欠,转身就走。
偏将胡尔金忽然提醒说:“狼主等等:虽然他们攻不了城,但难保不会攻击两侧大营呀!”
话音刚落,东北角上突然火光冲天!——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喊杀声直冲天际……
“不好!”
慕容驰大惊:“萧闵果然想从城外突围!——胡尔金,你即刻率部出城、去策应一下东大营,务必不使被魏军攻破!”
“得令!”
胡尔金急忙下城。
恰在这时,西北角上突然也传来了喊杀声,夜色中不清楚有多少人在向那边进攻!
慕容驰懊恼地一拍剑柄:“都是狼星太懦弱!——倘使昨日趁机夹击萧闵,怎还有今夜这些麻烦呢?”
“狼主,”
守城官这时问道:“那边还救不救了?”
慕容驰蓦地转向侍从:“用飞鸽传信给狼星:令他火速出击两翼,本王自率本部、直取魏皇中军!”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