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安阳君,慕容的面色立刻变得黯淡起来,凝望着殿外、轻轻翕动了下朱唇。
“娘娘,”
这时食药监刘巴,在丹墀下禀奏道:“您该用药膳了!”
娘娘一皱眉:“今日又是什么?”
“回娘娘:是黄苓燕窝。”
“嗳!”
她漠然一叹:“拿去翠云轩吧。”
“是,娘娘!”
刘巴急忙向托盘的小宦官一示意,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轻轻一舒藕臂。
宫娥们急忙围上来,搀扶着她离开鳯榻,向翠云轩走去。
翠云轩名字为“轩”,其实就是后宫的一个偏殿,而且在宫墙的屏障下,自成了一个宫苑。
里面广有十间,殿堂雄阔,每个宫室都森严而神秘;可从外面看,则平淡无奇,无非就是各种亭台廊榭、与花竹池树!
当下皇后一入苑门,司隶校尉林婉儿立刻率部迎了上去,扶住她轻笑道:“娘娘适才见到故人,应该笑才是哦,看样子怎么还哭了呢?”
子鸢斜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若是你也能不再纠缠本宫,本宫才开心的要笑呢!”
“阿弥陀佛,”
婉儿特意行了个佛礼道:“娘娘真要如此,臣下便可省下许多香嚏了!”
子鸢莞尔。
然后一甩袍袖,在竹荫下的凤椅中落座。
这时有女官端来了药膳,却被她推开道:“这东西我都腻了,先放一边吧。”
“是。”
女官退下。
子鸢轻轻一摆袍袖,对婉儿含笑说道:“坐吧?”
婉儿急忙侍坐在一旁。
皇后亲手取过一个橘子,递给她说:“这几天闭关,可有何领悟没有呢。”
婉儿手里剥着橘子,心里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黯然答道:“婉儿只领悟到,老这样守株待兔、并非臣下长项呢。”
皇后嫣然一笑:“这个我信。我的女校尉,可是巾帼不让须眉的美人胚子呀,总憋在这里,怎耐的住寂寞呢!——看看再盼儿如今的家业与富贵,心里还是思凡了吧?”
婉儿将剥好的橘肉、羞赧地望她手里一塞:“堂堂的皇后娘娘,岂可拿臣下说笑呢,阿弥陀佛、罪过!”
子鸢大笑:“听你念颂佛号,才是真正的罪过呢!”
话说到这里,忽然听到远处赵青的喊声:“刘巴!——你在那里做什么?”
慕容警觉的向外一望。
婉儿则立刻闪身到竹林后面。
刘巴这时从苑外进来,略有些慌张的躬身行礼说:“皇后娘娘:奴婢不知此膳是否合娘娘口味,特来请娘娘示下,好为您更正!”
“嗯,本宫这会儿没甚胃口,一会儿再用吧。”
“娘娘,从脉相上看,您已经足足七月有余了,正是最容易动胎气之时,这药膳可一定要用呵!”
“知道了,你去吧。”皇后依旧淡淡说道。
“是!”
刘巴说着,急躬身告退。
皇后眸子一闪,忽然又喊了声:“且住!”
刘巴一哆嗦:“娘娘!”
慕容子鸢冷峻的瞅了眼,这位有些变颜变色的药膳监,用平和的语气说道:“最近高怀佑都忙些什么?”
刘巴忙卑微地一一俯身:“回娘娘:高公公一直都在金殿随驾!”
“嗳,”
娘娘轻轻一叹:“也难为他了,整个皇城的事体无论大小、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呢。
那么从即日起,你就代管下紫寰宫吧,除了翠云轩这边、其它全由你来掌管。”
“奴婢……谢皇后陛下隆恩!”
刘巴大喜过望,精神头也立刻抖起来了!
“好了!”
皇后含笑着一摆手说:“你自去跟怀佑说说吧,顺便让他来这里一趟,本宫想问他些秋祭的事。”
“嗻!”
刘巴忙兴高采烈的起身出去。
等他一走,赵青立刻秉手说道:“娘娘:臣下远远就看见,他在鬼鬼祟祟的听里面说话呢,怎么还把整个紫寰宫都交给他了?”
子鸢淡淡地望了望她:“他这是关心我呢,可不许乱讲!”
“可是娘娘,他又不是不懂规矩,怎么可以……”
“好了!”
子鸢不耐烦地打断她说:“他的来历还是清楚的,你不要胡乱猜疑。”
赵青不服气地“嗯”了一声,只可秉手出去。
慕容子鸢轻轻摇了摇头,暗暗一叹说:“青儿忠勇有余、而才略不足,你走之后,可怎堪大用哦!”
返回她身侧的林婉儿,望着她的深眸、凝眸问道:“娘娘这是,不会又要赶我回庵里吧!”
“庵里有个静音就足够了,哪还用得着你去偷闲呢!”
皇后沉思着说道,“本宫所以这样说,是因为……”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忽然一叹:“有时候,本宫真会以为自己是一只老母鸡:等把小鸡带大了,也就纷纷离自己而去了!”
这样一个土味十足的自喻,在皇后倒是个“创举”。
而在婉儿听来,却蓦地有一种“曲终人散”的落寞与凄凉:“依娘娘这话儿,可怜的应是那些小鸡才对呵!——试想一下,有哪只小鸡不想留在母亲身边呢?”
子鸢无奈的一笑:“树大分岔,花大分枝,万物皆是如此。
我家有女初长成,本宫纵然想留、能留你们到什么时候呢?
倒不如趁着青春貌美,找一个如意郎君嫁了呢!”
婉儿不由一叹,低垂着粉颈不再说话。
“还在为上一次的事纠结呢?”
皇后似笑非笑道。
婉儿英气的脸庞上,弥漫出一丝煞气:“那人若是真英雄,臣下岂在意他几个女人呢!我只是担心……他跟咱们,是不是不一条心呢。”
“怎么可以这样想,……有证据了吗?”
“暂时没有。但是我让青儿派了两波人打入侯府,都被那边的人拒之门外了,原因就是两个:没有家属、也跟他们的人互不沾亲!”
“如此严苛,岂不已形同你的外候?”
“正是。”
“可这能说明什么呢,”
慕容子鸢淡然一笑说:“李侯原本就出身军伍哦,以军治家有何不可!”
“可是……”
“好了。”
子鸢打断了她,正色说道:“将军与陛下同起义兵,对他,本宫还是了解的。此人有雄才,知大义,所以陛下才将京师重地交给他哦!
然而在他手下,有两个人却非善良之辈:一个是李雷,另一个就是当初的军师李应,所以有许多事,在他有时也身不由己的;
倘若能有个人,能时时在其耳边提醒一下,本宫相信、李侯绝对会成为一代名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