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泄完愤怒,上官昀转而心疼起了儿子:“快,直接用我的轿子、去接公子回来!”
“大人!”
王忠急忙说道:“少爷他……他可是刚刚回到那里啊,小人去了怎说?”
云鹤怒容满面:“有什么好说的,本府的儿子、岂能被阉狗之子挟持!——还不速去!”
王忠只可唯唯而退。
这时书童又进内禀报:“老爷,饭到了,夫人亲自为您拣了几碟小菜、一碗米饭、一壶清酒。”
府尹轻嘘一口气,说:“放桌上吧。”
“是。”
“……再添一副杯箸、一碗饭,让厨下做一尾少爷爱吃的河鲤。”
“……是。”
书童急忙下去。
上官昀这会儿才觉饿了。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喝着酒慢慢等儿子。
又过了约两柱香的功夫,当鱼刚一做好、金英就让书童推着匆匆而入:“爹爹!”
上官云鹤点点头,疼惜的一指对面说:“嗯,没吃饭吧?刚做了你爱吃的鱼。”
“谢爹爹。”
金英于是微一欠身,弯下细腰、不声不响地斟满一杯酒,捧与他说:“不知爹爹唤孩儿前来,又有何事?”
上官昀接过来饮了一口,置杯于桌上。
然后拾起筷子,夹一片鱼肉在儿子盘里:“方才内监武恩来过了,在跟为父要一个人。”
小郎微微一笑:“可是厥里?”
上官昀轻轻一挑女人眉,凝望着儿子奇怪道:“什么绝里绝外,那又是何方神圣!”
“哦,”
金英一边给自己斟满酒,一边轻笑着解释说:“就是那个钻香鼠王琳啊!——是不久前为掩人耳目,孩儿特地给他起的。”
“这么说,”
上官昀又轻泯一口酒,若有所悟道:“你其实早就料到,武恩会来要这个人的,也原本就计划着、要让其在阉人手里‘复活’,是也不是?”
“爹爹明鉴。”
金英一边给他将酒斟满,一边说道。
府尹定定的瞅着生有“先天”之憾、却又如此优秀的儿子,不由因他的“残缺之美”而深深一叹:“但愿苍天眷顾,保佑我儿一举成功,好早日补足此终生憾事啊!”
说完以他之冷静,居然也双目微湿了。
金英听之观之,不由也暗暗一叹。
——无论对于幼失父爱的“上官婉儿”,
还是从来都不受爹爹待见的上官金英,
这种肉眼可见的亲情、那都是弥足珍贵的呵!
“英儿啊,”
上官昀轻拭了下眼底,继续说道:“你又是凭什么就算定,武阉一定会索要此贼的呢?”
金英轻一秉手:“回爹爹:就因为我曾放风给恶少武桓,厥里他还握有‘还阳’之术呢!”
云鹤立刻恍然:“怪不得,原来他也在想……呃、我知道了,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说着,唯恐儿子尴尬的他、急忙转移了话题:“那么我们又可用什么方法,既能保厥里不死、又能笃定他死心塌地的为我所用呢?”
金英也夹一块肥嫰的鱼片,去刺后捧在爹爹碗里说:“就譬如此鱼:我既爱其肉、又畏其刺,但是鱼怎能无刺呢?所以我必先去其刺,然后方可食之!”
云鹤深为儿子的睿智与才气而折服,哑然一笑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也懂得如许道理,老天不令你成功都没天理了!
呵呵,也罢:自今而后、你的事爹爹再也不过问了,尽管去做就是。
但是英儿,在功名上你也要多上点心呢,好在功成之后、尽快去御书房就职!”
金英莞尔一笑:“这个芝麻大的前程,是姐姐一不小心从大街上捡来的,孩儿可没多大兴趣。”
上官昀一怔:“你不愿做官?”
“爹爹放心:功名之事,我是势在必得的,不过不是现在,也不是凭人赏赐!”
云鹤的眼眸中,这时既有赞许、又隐含着一丝忧虑:“但若皇上又记起了此事,忽然来催我儿入宫呢?难道还能让你姐姐,真的抛头露面不成!”
“这个也请爹爹放心,”
上官金英自信的向后一仰身,说:“听说天子不久就要出兵伐燕了,这一去起码得半年。这半年之内,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云鹤信服的一捻颌下短髭,轻笑着说道:“不错,我儿所言极是!”
于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把杯子放在桌上说:“那就安心对付你那个厥里去吧。——记得明日卯时,他就要被绑赴西市凌迟了,你该怎么做、得尽快!”
“遵命,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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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阴暗潮湿的京兆府死牢周围,人影幢幢,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紧盯着关押厥里的铁笼。
自从他被判凌迟之后,即受到了这样的“高规格待遇”。以至从午前开始,几乎没怎么进过水食,只痛苦而绝望地被锁在地上,声嘶力竭地试图挣脱控制!
但是,那一根根粗重的索镣,已直接勒进了皮肉,从不同的方向将其死死定住。因而不要说故技重演了,现在连求死也变成了一种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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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就这样在煎熬中一点点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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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
外面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淫贼立刻停止了挣扎和呼吸,极度惊恐地一侧左耳——
先是有人靠近了牢房,然后又听到牢头卑微的行礼声:
“卑职参见……”
“噤声!”
一个低沉的浓重的声音,立刻打断了他:“人犯怎么样了。”
“回……大人:这里是专门关押江洋大盗的地方,不光铁笼加粗加密,连镣铐也重达百斤!”
“嗯,开门吧。”
“是。”
随后“哗啦”一声碎响,牢门大开,进来几个提着灯笼的狱卒,在笼门口远远地安了把椅子。
紧接着,有个手握扇子的蒙面男子昂然而入,撩衣坐了上去。
这时牢头也进来了,示意手下掌灯。
那人却一抬扇子说:“不要点灯!——你们出去吧。”
“可是,……这淫贼可有妖术啊!”
那人冷笑:“他若当真那么厉害,也不会进到这里了。”
“是,卑职明白了!”
牢头说着一摆脑袋,带人退到了外面,并掩上了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