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妆下的上官昭容,不愧是绝代美人呵!
凭借其风华之盛,竟将岁月的痕迹,屏蔽的无影无踪;纵然浣纱西子,弄月的貂蝉,也要自叹弗如了。
气质如兰的她,此刻在众宫人的簇拥下,盈立于高高的宫台之上,向离宫外极目望去——
这时的皇城,俨然已乱成了一锅粥:
流动的人潮,摇曳的火把,疯狂地呐喊声、厮杀声,简直令鬼神皆惊!
“娘娘,”
王琳这时在身后,悄悄说道:“您看皇城那边!——中殿周围好像已没动静了啊!”
昭容略一凝眸。
这个她也注意到了。
而且已可判定:那个从来没被自己正眼瞧过的人,今夜已十拿九稳了!
只是由于公主的不告而别,对于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她已失去了把握。
好在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比“等待”诅咒的终结,更可怕的事情了,索性就静观其变吧!
“娘娘,有人冲这边过来了!”
贴身女官这时惊恐道。
众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御街——
只见一溜明亮的火把,转眼间已到了门楼下。——借着门上昏黄的纱灯,可以清楚的看出、这是一队身穿重铠的羽林军!
而守卫在那里的侍卫,原本跟他们就是一伙的呢,立刻带着这些人、兵不血刃就进了行宫。然后沿着青石铺成的甬道,径直奔上宫阶,哗的用铁戟逼住了众人!
随后,
一个软翅紫衣的文官闪了出来,傲慢的高叫道:“奉相王爷、长公主殿下钧旨:皇后伙同外臣祸乱后宫、毒鸩陛下,业已惧罪伏法。其他一应乱臣,全部拿下!”
说着一挥手!
杀红眼的羽林军,立刻就要往上冲!
“大胆!”
昭容立刻娇叱了一声!
然后分开宫人、怀抱着诏书走到官员面前:“刘大人,连本宫也要拿下吗?”
那名官员一怔:“娘娘你这是……”
“本宫与长公主殿下曾奉密诏,钦定相王殿下承继大统。——现有诏书为证!”
“这……可否赐下官一观!”
昭容冷冷地将诏书递给他。
刘大人只打开略略一看,就急忙收起,陪笑说道:“娘娘虽有密诏,但下官也是上命难违啊,不妨稍待,等下官飞报殿下后、请他定夺吧!”
娘娘微一颔首。
刘大人急忙把诏书交给旁边的御林军官,悄悄说道:“快,先去飞报小殿下知道!”
“遵命!”
军官匆忙而去。
这时,王琳给娘娘搬来了凤椅。
众宫娥急忙扶着她,在香阁下端然而坐。
时间随着众人的心跳,在一点点飞逝……
蓦地!
清脆的马蹄声、从金殿方向由远而近;
送信军官径直来到宫台前下马,飞快的地拾级而上:“大人,小殿下口谕:诏书是真,已飞马报于相王千岁了。但昭容此前隐匿不报,疑与废后通谋,欲阻碍殿下奉诏,罪当凌迟!姑念其临机悔悟,着赐三般朝典、令其自尽以谢天下!”
话一说完,满园皆惊!
就连刚才那个气势汹汹的刘大人,也一错愕!
但钧令如此,也不得不照办了,只可一摆手,身后立刻现出一个捧着玉盘的宦官。
玉盘之中,
赫然放着早已备好的一柄短刀,三尺白绫,和一瓶鸩酒!
所有离宫那些宫娥宦官们,更是惊恐的大惊失色。
女官在后边颤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昭容则惨淡的一笑,冷冷说道:“刘大人,不会是你亲自动手吧!”
刘大人面如死灰,匆忙又一摆手;立刻就有几个御林军,要随托盘宦官过去!
“你们好大的狗胆!”
娘娘蓦地凤眼圆睁:“本宫拜命运所赐,清清纯纯一个身子、连先皇都礼敬有加,你们谁敢碰我!”
军士们被她的声势所慑,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不敢靠近。
刘大人只好一秉手,深施一礼说:“请娘娘恕罪,——下官等也是身不由己呵!”
这时王琳走出来,对他一抖拂尘说:“刘大人,想必你也是知道咱家的:从天皇时候起,我就在这宫里了,各位皇子和长公主、也包括相王爷,都是咱家看着长大的;可否就借咱家一个面子,让咱家来服侍娘娘升天呢?”
刘大人正巴不得这一句呢!
急忙行礼说:“如此,就有劳公公了!”
王琳回身,含泪将拂尘四下一摆!
所有宫人,自动地将昭容围在了核心。
刘大人也叹息一声。
命人用军旗,将她们团团遮住。以给这位名闻天下的女宰相,留下最后的一丝尊严!
王琳这时丢掉拂尘,取过盘中白练,走近昭容说:“娘娘,就由老奴服侍您西去吧!”
昭容凄然的点下头。
王琳将白练搭在她的粉颈下,然后趁其不备、先拿起鸩酒悄悄喝下,然后低低地声音说道:“娘娘,恕老奴无礼了:事急矣,您可以试着诵读下密语了,……也许,它仓促之下不会令您如庄子一样蝶化,但依上皇陛下的原意……,只、只要保住元身,或可令您劫后重生、也……也是有的……”
昭容一愕。
她明显听懂了王琳的意思,也发觉了他的异常:“那你为何不与我一起……呃、你怎么了,——你饮了鸩毒?!”
老宦官凄然一笑:“小殿下终究也是……上皇的子孙呵,老奴违逆了殿下……就当死!……何况,我……偷生了这么些年,是时候、去、去服侍……她老人家了。——快,娘娘……再晚就来不及了……”
昭容瞬间泪如雨下!
但时下已不容她多想了,急忙将记忆中的天书“密语”、缓缓的脱口而出……
刹那间,
王琳惊讶地发现:
娘娘的脚下,竟现一片奇异的青云!
而随着云气的上升,她的下身也在一点点地变硬、失控……
这时!
旗帐之外,又传来一阵战马的嘶鸣声;
紧接着,几个全副武装的将军匆匆走上宫台!
刘大人急忙率军拜迎:“参见相王爷!……参见小殿下、长公主殿下!”
相王焦急地问道:“刘卿,昭容安在?”
“昭容娘娘已蒙皇恩,拜受朝典了!”
“什么?!”
相王懊丧的捶了下手心!
“真是可惜了。”
长公主也不由惋惜道。
小殿下冷冷地瞅了她一眼,猛地推开了旗帐与宫人!
刹那间,
极其诡异的一幕、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昭容的面容与身形,完全湮没在了一片淡淡的氤氲中,一个经文一样的声音、正从她娇艳的杏唇中清晰地飞出……
小殿下怒极:“果然是个妖物!”
蓦地一扬手、挥剑向青雾中砍去——
“喀——”
一道闪电、突然划破苍穹、从天而降!
众人惊得向后急闪!
而等闪电过后再围上来时,上官昭容已直挺挺倒在了血泊里!
紧接着,
风云突变,
天地失色,
吞噬了天边的那弯残月……
临淄王愤怒地一抬头。
蓦然感觉有道虹光,在眼前一掠而过!
——隐隐约约中,
似有个冷到极致的声音、在耳际回响道:
“好狠心的李三郎呵!——你为了坐稳江山而斩草除根,这我不怪你;可本宫既受了朝典,你因何还要毁我元身?那么请你也记住:就因为这一剑,我将令你的基业、从根源上彻底斩灭……”
声音过后,
云雾与虹光便也渺然而逝。整个的人间世界,瞬间沉寂在了一片沙沙的细雨中……
三郎怔怔地望了下手中的宝剑。
再看看火把照耀下,上官婉儿宛若睡着的娇容,忽然茫然若失!
“小殿下,”
这时王琳颤抖着凑了过来,嘴角上静静地淌出一缕黑血:“恕老奴多口:您不该呀!……若不是昭容娘娘的一力维持,也许早在八年前、太庙中供奉的就已是别人的宗祖了,还轮的着您来争高争低吗?”
殿下剑眉一挑,睁大着双眸却说不出话来。只缓缓地将剑还入了鞘中。
王琳则一声长叹,忽的倒地而亡!
长公主吓得一捂脸:“啊!”
相王也禁不住一皱眉头。
这时,羽林军统领过来请示:“殿下,余下的人如何发落?”
相王叹息着摆摆手:“一律逐出宫去,概不加罪。”
“是,殿下!”
相王随即又望了望儿子与妹妹:“就将她……,好生以昭容之礼掩埋了吧!”
“是,皇兄!”
长公主小心翼翼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