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初歇的京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腥气与腐朽的味道。积水倒映着破碎的云影,街边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晕开一团团血色光晕。沈明玥立在客栈二楼窗前,望着街道上匆匆而过的行人,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溅起的水花仿佛她此刻纷乱的心绪。窗棂被雨水泡得发胀,木纹间渗出深褐色的水渍,如同岁月的泪痕。远处的钟鼓楼传来沉闷的更鼓声,每一声都像是敲在她的心坎上。
顾惊鸿倚在床榻边,苍白的脸上还挂着冷汗,虽已能勉强起身,却仍虚弱不堪。他握着狼毫的手微微发抖,正在临摹兵书,试图为接下来的局势出谋划策。宣纸上的字迹歪歪扭扭,墨迹晕染开来,像是未干的泪痕。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沈明玥身上,满是担忧:“玥儿,你已闭门三日,再不出面,只怕那些谣言会愈演愈烈。” 说话间,他剧烈咳嗽起来,用帕子捂住嘴,帕子上沾染了几点暗红的血迹,在素白的布料上格外刺目。
沈明玥转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软剑,剑柄上圣族的符文硌得掌心生疼。“我何尝不知?” 她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疲惫,“可如今朝堂之上,王大人等人把持话语权,新帝又心存猜忌,贸然出面只会徒增麻烦。” 她想起昨日在街上,一个老妇人朝她吐口水,恶狠狠地骂她是 “妖女”,那些恶毒的咒骂仿佛还在耳边回响。还有街角说书人绘声绘色地编造她与幽冥殿勾结的故事,引得众人义愤填膺,那些愤怒的眼神如芒在背。
忽然,窗棂轻响,暗卫青鸢如狸猫般翻窗而入,身上的夜行衣还在往下滴水。她手中攥着一封密信,油纸包裹的边缘已经泛黄,还沾着几片枯叶和泥土。“姑娘,徐老传来消息。” 青鸢气息微喘,显然是连夜赶路,发丝凌乱地贴在脸上,鬓角还挂着草屑,“他在追查灾银案时,发现户部侍郎与北燕使臣有来往。三日前,扬州知府突然辞官,带着家眷往北方去了。徐老说,他们的马车车辙印里有北燕特有的红土。”
沈明玥接过密信,展开一看,上面字迹潦草却透着急迫:“证据藏于城西悦来客栈,速取!” 信纸边缘还沾着几滴墨渍,想必是徐老匆忙间所写。在字迹的空白处,还画着一个简单的客栈内部结构图,标注着证据可能藏匿的位置。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却又很快被警惕取代。“青鸢,备马。惊鸿,你好好休息,这次我独自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密信小心翼翼地藏进衣襟。
顾惊鸿挣扎着起身,却因太过虚弱又跌回床上,带翻了旁边的药碗,药汁洒在被褥上,散发着苦涩的气味。“玥儿,我与你同去。如今局势凶险,我怎能让你孤身犯险?” 他的眼神坚定,却难掩眼底的担忧,“你看,我已经能握住长剑了。” 说着,他颤抖着拿起放在枕边的剑,却因力气不足,剑差点掉在地上。沈明玥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帮他披上外衣。她知道,不让他去,他一定会放心不下,而两人在一起,也能相互照应。
与此同时,在皇宫深处的密室里,烛光摇曳,墙上的影子扭曲变形。密室四壁由厚重的黑石砌成,地面刻着神秘的符文,角落里的铜炉中,香料燃烧的烟雾缭绕,却掩盖不住屋内紧张的气氛。礼部侍郎王大人与户部尚书相对而坐,桌上摊开的地图上,北燕边境被红笔重重圈出,还画着密密麻麻的箭头,标记着军队行进路线。地图旁边,放着一叠密信,信封上印着北燕皇室的图腾。
“沈明玥那丫头最近安分了不少。” 王大人捻着山羊胡,眼中闪过阴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痕迹,“不过没关系,北燕的三万铁骑已在边境集结,只要我们按计划打开城门......” 他的话音未落,密室石门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快步而入,腰间的弯刀还在滴血,刀鞘上沾着几缕布条,显然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杀。
“大人,镇远大将军近日频繁与御史台来往,怕是在收集我们的罪证。” 黑衣人压低声音,帽檐下的眼神透着恐惧,“还有那徐老,一直在暗中调查扬州知府。昨天,他还出现在城北的一家当铺,那里是我们传递情报的据点之一。” 户部尚书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中的茶盏 “啪” 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茶水在地上蜿蜒成诡异的形状。“不能再等了!必须尽快让新帝对沈明玥彻底死心,否则一旦证据被呈上,我们都得完蛋!”
王大人冷笑一声,脸上的皱纹如毒蛇般扭曲,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上,银票上还带着他手心的汗渍。“这是给嵩山派的,让他们煽动更多门派讨伐沈明玥。再派人去散布消息,就说沈明玥准备带领圣族谋反,京城百姓的安危岌岌可危。”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如果必要,制造几起‘圣族伤人’的假案,把民愤彻底点燃。” 黑衣人恭敬地接过银票,迅速退下,脚步声在长长的密道中回荡。
夜幕降临,城西悦来客栈的灯笼泛着昏黄的光,门口的幌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客栈门口,几个醉汉在大声喧哗,时不时传来摔碗的声音。沈明玥与顾惊鸿乔装打扮,沈明玥扮成卖花女子,头上插着的绢花在风中轻轻颤动,花篮里暗藏着几枚圣族特制的暗器;顾惊鸿则扮作书生,背着的书箱里藏着长剑,书箱夹层中还放着几包迷药。他们混在人群中进入客栈,脚下的木板发出 “吱呀” 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跳上。
刚走到二楼拐角,便听见一阵争吵声从某间客房传来。“这是北燕使臣给王大人的密信,你确定要交给镇远大将军?” 一个声音颤抖着问,带着明显的恐惧,还伴随着急促的踱步声。“为了朝廷安危,我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一死!” 另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拍桌子的声响,桌子上的茶杯被震得跳起来,茶水洒了一地。
沈明玥心中一喜,正要推门而入,突然一阵劲风袭来。她本能地拉着顾惊鸿闪避,一支箭矢擦着耳畔飞过,钉入墙壁,箭尾的羽毛还在微微颤动,箭杆上刻着北燕特有的花纹。“不好,有埋伏!” 顾惊鸿抽出长剑,剑身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挡在沈明玥身前。他的身体还很虚弱,但眼神中却透着坚定。
客栈内顿时涌出数十名黑衣人,他们手持弯刀,目露凶光,刀刃上还涂着诡异的蓝色毒药,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幽的光。“交出证据,饶你们不死!” 为首的黑衣人狞笑,脸上的刀疤随着笑容扭曲,他的脖子上戴着一串人骨项链,随着动作发出咔咔的声响。沈明玥眼神一凛,软剑出鞘,金黑交织的光芒在夜色中闪烁,照亮了她坚毅的脸庞:“想要证据,那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
一场激烈的战斗就此展开,刀剑相击的铿锵声、暗器破空的咻咻声在客栈内回荡。沈明玥剑走偏锋,将圣族剑法与幽冥之力融合,每一剑都带着强大的威压,剑气所过之处,桌椅纷纷炸裂,木屑纷飞。她的衣角被刀刃划破,露出一截白皙的皮肤,上面很快渗出一道血痕。顾惊鸿则以长枪守护左右,枪缨翻飞间,鲜血四溅,染红了客栈的地板。他每刺出一枪,都要喘息好一会儿,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地落下。
然而,黑衣人越聚越多,显然是有备而来。沈明玥心中焦急,不知那藏有证据的客房是否已被破坏。她的手臂被弯刀划伤,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血洼。就在这危急时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镇远大将军骑着高头大马,带着一队士兵闯入客栈,手中的长枪直指黑衣人:“大胆狂徒,竟敢在京城行凶!” 他的盔甲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身后的士兵们举着火把,将客栈照得如同白昼。黑衣人见势不妙,纷纷逃窜,消失在夜色中。
沈明玥顾不上追击,冲进那间客房。房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墙上还残留着打斗的痕迹,血迹从门口一直延伸到窗边。一个身着官服的人倒在血泊中,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手中还紧紧攥着一卷羊皮纸。他的眼睛半睁着,脸上带着不甘和愤怒。沈明玥上前小心翼翼地取出羊皮纸,展开一看,上面详细记录着王大人等人与北燕勾结的时间、地点,还有密信往来的内容,甚至还有他们收受贿赂的账目,每一笔都标注着具体的金额和用途。“终于找到了。” 沈明玥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到一阵揪心,“这位大人...... 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蹲下身子,轻轻合上了那人的双眼,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为他讨回公道。
江湖上,关于沈明玥的负面舆论如野火般蔓延。各大帮派的议事厅里,檀香缭绕,气氛凝重。嵩山派的议事厅中,巨大的虎皮铺在地上,掌门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茶具叮当作响:“此等妖女,留之必为江湖大患!我们应联合各大门派,讨伐沈明玥!” 他的话音刚落,武当派长老捋着胡须点头:“掌门所言极是,沈明玥的力量太过诡异,不除不行。” 峨眉派弟子握紧了手中的长剑,眼神中透着警惕:“听说她还能使用幽冥之力,这等邪术,与我们江湖正道水火不容。” 一场针对沈明玥的江湖围剿,正在悄然酝酿。在一些小镇上,已经出现了悬赏沈明玥的告示,赏金高得令人咋舌。
沈明玥回到客栈,将证据仔细收好,藏在床底的暗格里。暗格是顾惊鸿之前悄悄打造的,里面还放着一些他们的重要信物。顾惊鸿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心疼地说:“玥儿,如今证据在手,我们明日便呈给新帝,揭穿那些奸臣的阴谋。” 沈明玥却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忧虑:“没那么简单。王大人等人在朝堂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况且新帝对我心存猜忌,贸然呈上证据,他未必会信。说不定,他们还会反咬一口,说这证据是我们伪造的。”
她走到桌前,铺开地图,用朱砂在北燕边境和京城附近标记,笔尖在纸上留下浓重的痕迹:“现在最要紧的,是阻止北燕入侵和奸臣政变。镇远大将军虽然支持我们,但他手中的兵力有限。我们需要联络圣族,让他们暗中支援。” 顾惊鸿点头,强撑着身体写信给沈清瑶族长,字迹却因手抖而变得歪歪扭扭:“我这就写信给沈清瑶族长,说明情况。只是江湖这边......”
“江湖的事,我来解决。” 沈明玥眼神坚定,握紧拳头,腕间圣族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她的决心,“那些谣言背后,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我要找到幕后黑手,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辨认圣族图腾时说的话:“无论何时,都要坚守本心。” 她喃喃自语:“阿爹,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深夜,皇宫内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新帝看着案头堆积如山的弹劾沈明玥的奏折,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在木头上留下轻微的凹痕。烛火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墙上,显得格外孤寂。墙上挂着的先祖画像,仿佛在注视着他,让他心中更加烦躁。王大人适时进言,躬身时眼中闪过一丝得意:“陛下,沈明玥私结党羽,意图不轨。如今江湖上群情激奋,都要求严惩此女。为了朝廷安稳,还请陛下早做决断。”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新帝的表情。
新帝沉默良久,终于拿起朱笔,却在即将落下时,又重重放下,朱笔在奏折上留下一道歪斜的红痕:“此事,容朕再想想。” 他望向窗外,夜色深沉,只有几颗黯淡的星星在云层中若隐若现。他想起沈明玥之前剿灭幽冥殿的功绩,心中有些犹豫。如果真的错怪了她,岂不是寒了忠臣的心?但那些奏折和江湖上的传言,又让他不得不防。
而在京城的另一处,沈明玥与顾惊鸿正在谋划着下一步行动。桌上的油灯将熄未熄,灯芯发出 “噼啪” 的声响,时不时溅出几点火星。他们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而他们,必须在这暗流汹涌中找到破局之法,否则,不仅他们自身难保,整个朝廷和江湖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窗外,乌云再次聚集,雷声隐隐作响,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危机。沈明玥握紧了顾惊鸿的手,两人相视一笑,眼神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坚定和对彼此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