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断峰顶,罡风如亿万把无形的钝刀,永不停歇地刮削着光滑如镜的黑色岩台。齐不语残破的身躯浸泡在自身凝固与新鲜交织的暗红血泊里,如同一具被彻底碾碎后随意丢弃的残骸。丹田处那个血肉模糊、深可见骨的窟窿边缘,破碎的脏器碎片和森白的骨茬暴露在凛冽的空气中,每一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呼吸,都带起内脏碎片的轻微颤动,牵扯出地狱般的剧痛。他周身的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仅靠丹田深处那一点微不可察、却顽强闪烁的金色脉络维系着生命与意识的最后火种。
这缕新生的“道基”脉络,细若游丝,闪烁着微弱却恒定的金芒,艰难地在他早已被旧灵力风暴摧毁得千疮百孔的丹田壁垒上扎根、蔓延。每一次极其微弱的搏动,都像是在汲取他残存的生命力,带来深入骨髓的撕裂感。然而,正是这缕微弱金芒的存在,如同风暴中唯一锚定灵魂的灯塔,让他那被无边痛苦和濒死冰冷吞噬的意识,始终未曾彻底沉沦。
意识在混沌的黑暗中沉浮,如同溺水者在冰冷的海渊中挣扎。剧烈的痛苦是永恒的底色,每一次那缕新生金芒的搏动,都像是一次沉重的电击,将他从意识湮灭的边缘强行拉回。就在这无尽的煎熬中,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意志的召唤感,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第一颗石子,极其突兀地、清晰地穿透了痛苦的重重帷幕,直接在他濒临溃散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召唤感并非声音,而是一种跨越了时空界限的、纯粹意志的共鸣!冰冷、孤绝、带着一种冻结万物的寂灭气息,却又蕴含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引导!
是冷月!
是她!
是那缕跨越无尽时空、维系着“剑心映魂”的羁绊丝线传递而来的意志!
这意志极其简单,却又重逾千钧,如同冰冷的星辰轨迹烙印在灵魂之上:
剜心!取髓!炼灯!
同时,另一股意志也悄然浮现,温润、沧桑,带着草药焚烧后的余烬气息与一种洞悉生死的悲悯:
焚鼎!燃魂!引路!
两道意志,一道来自极寒的寂灭星域,一道来自轮回开启的万碑林,如同两股性质迥异却目标一致的洪流,轰然注入齐不语沉沦的意识深渊!
剜心!焚鼎!
炼灯!引路!
目标所指,清晰无比——以他们各自存在的核心为祭,铸就镇压天道、指引新途的……灯!
轰!
如同在绝对的黑暗中点燃了焚天的烈焰!齐不语那被痛苦和冰冷冻结的意识,在这两道同源意志的猛烈冲击下,骤然沸腾、燃烧!一种超越求生本能、直抵宿命终点的明悟,如同破晓的曙光,瞬间照亮了他灵魂的每一个角落!
他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新天道初生,旧法则崩解,世界陷入排斥与混乱的末日。仅靠他强行在残躯中锻造出的那一点微末新道之基,如同狂风中的烛火,根本无法支撑起整个摇摇欲坠的天地!更无法为冷月的存在提供真正的锚定!唯有以他们三人——这因轮回开启而命运纠缠的核心——各自存在的本源为薪柴,铸就蕴含无上伟力的天道之灯,方能真正稳固这新生的世界,为新道开辟前路!
冷月将剜出她万载玄冰核心的琉璃心,以其绝对寂灭冻结新天道的排斥与疯狂!
苏半夏将焚尽她悬壶济世、承载众生念力的药鼎,以其生生不息治愈规则崩裂的伤痕!
而他齐不语……他残躯中唯一能与此新天道初光共鸣的、蕴含时间法则碎片的……右眼!将是窃取光阴碎片、调控宙序的关键!
三灯既成,天道始安!
“嗬……嗬嗬……” 齐不语瘫在血泊中,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带着血沫的嘶哑喘息。那涣散的、几乎失去所有神采的瞳孔深处,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的金芒,如同从死灰中复燃的星火,艰难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凝聚、亮起!
意志!一股超越肉体极限、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恐怖意志力,如同无形的巨手,强行攫取着残躯中每一丝可能的力量!那只浸泡在粘稠血泊中的、仅存的左手,五指猛地痉挛、抽搐,指甲深深抠入身下坚硬的黑色岩石!
动!
必须动起来!
去完成那最后的献祭!
“呃……啊——!!!”
一声不似人声、混合着极致痛苦与决绝意志的咆哮,如同濒死凶兽的最后挣扎,猛地从齐不语口中爆发!这声咆哮榨干了他肺部最后一点空气,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喷薄而出!
在这咆哮的驱动下,他那具早已被判定为废物的残破身躯,竟爆发出一股无法想象的蛮力!脊背猛地弓起,带动着千疮百孔的躯干,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强行拉扯,一寸一寸、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血泊中……撑了起来!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如同朽木断裂般的呻吟!丹田处的恐怖伤口再次崩裂,暗红与金色的血液混合着内脏碎片汩汩涌出!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遍全身!视野骤然被猩红和黑暗交替吞噬!
但他撑起来了!
单膝,极其勉强地,跪在了布满裂纹的冰冷石台上!佝偻着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下一刻就会彻底散架!
仅存的左手,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枯叶,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轨迹,缓慢而坚定地抬起。五指沾满了粘稠的、半凝固的鲜血,指尖缭绕着那缕新生的、微弱却坚韧的金色道芒。这只手,带着最后的力量,带着全部的意志,带着对冷月存在延续的执念,如同最精准的刻刀,狠狠地……戳向了自己的右眼!
极北绝域,万载玄冰宫,星云冰井。
深蓝色的星云晶体,悬浮在绝对零度的冰井核心,如同宇宙胚胎般缓缓旋转。晶体内部,那片微缩的浩瀚星云,此刻却失去了往日的深邃与宁静。星云的流转变得异常混乱、狂暴!无数星辰的轨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搅乱,相互碰撞、湮灭,爆发出无声却足以撕裂灵魂的能量风暴!璀璨的星辉被混乱的引力撕扯,拉伸出长长的、如同泣血般的惨淡光痕!
核心处,那蜷缩的、覆盖着晶莹冰甲的人形轮廓,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剧变!
冰甲之上,蛛网般的裂痕早已遍布,此刻更是在星云狂暴的冲击下,发出细微却连绵不绝的“咔嚓”碎裂声!细小的冰晶碎片不断剥落,如同凋零的星辰尘埃,瞬间被周围混乱的星云风暴吞噬、湮灭!而那道与齐不语“剑心映魂”相系的灵魂投影,更是淡薄得如同水中的倒影,在能量风暴中剧烈地摇曳、明灭,边缘不断溃散,仿佛随时会彻底消融在狂暴的星辉背景里!
冷月那沉眠了万载的核心意识,此刻如同置身于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无边的混乱与毁灭的咆哮充斥着她感知的每一个角落。星云的每一次狂暴撕扯,都如同直接作用于她的灵魂本源!冰甲的每一次碎裂,都带来意识层面的剧痛!而那维系着唯一坐标的灵魂投影的每一次溃散边缘,都让她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彻底虚无”的冰冷恐惧!
就在这灵魂即将被混乱彻底撕碎、意识即将沉沦于永恒寂灭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无比清晰、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意志共鸣,如同穿透无尽风暴的灯塔之光,骤然从灵魂投影那根维系着齐不语的羁绊丝线中传来!
剜心!取髓!炼灯!
齐不语的意志!还有……苏半夏那温润而悲悯的意志!
如同在绝对黑暗中点亮了唯一的火种!冷月那被混乱与恐惧充斥的沉眠意识,瞬间被这道意志之光劈开!
炼灯!以她玄冰核心的琉璃心为引!
冻结混乱!镇压疯狂!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甚至连思考都显得多余!一种源自存在本能的、超越一切理性的绝对指令,瞬间取代了混乱,主宰了她的核心意识!
就在这意志降临的同一刹那!
“铮——!”
一声仿佛来自宇宙诞生之初的清越剑鸣,毫无征兆地在整个冰井、乃至整片极寒星域的核心炸响!
并非物理的声音,而是法则层面的共振!
冷月那蜷缩在星云核心的冰甲躯体,猛地绷直!覆盖在胸口位置的、那层最厚实、最晶莹剔透的玄冰护甲,中心一点骤然爆发出无法直视的、纯粹到极致的冰蓝色光芒!光芒如同拥有生命,瞬间撕裂了覆盖其上的所有冰甲裂纹!
紧接着,一只覆盖着半透明冰晶、手指修长完美得不似凡物的手,从蜷缩的姿态中猛然探出!这只手,无视了周围狂暴撕扯的星云风暴,无视了空间被冻结的绝对零度,带着一种洞穿万古的寂灭意志,狠狠地、决绝地……插向了自己光芒爆发的胸口!
“嗤——!”
一种超越了物质层面、直抵法则核心的“碎裂”声响起!
那只冰晶覆盖的手,毫无阻滞地穿透了自身的胸膛!没有血肉飞溅,只有无数最纯净、最璀璨的冰蓝色光点如同星尘般喷涌而出!光芒的中心,那只手,正牢牢地握着一颗……心!
一颗并非血肉构成、而是由最纯净的万载玄冰髓、在极致寂灭法则下凝聚而成的……琉璃心!
它通体晶莹剔透,如同最完美的蓝色水晶雕琢而成,内部没有血管脉络,却流淌着如同液态星河般的冰蓝色光芒!无数细微到极致的、代表着绝对零度与寂灭规则的玄奥符文,在光芒中生生灭灭,散发出冻结时空、平息万物的无上威严!
当这颗琉璃心被彻底剜出、暴露在混乱星云中的瞬间!
“嗡——!!!”
整个冰井,乃至整片极寒星域,都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仿佛解脱般的法则嗡鸣!
狂暴撕扯的星云风暴,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凝滞!那些相互碰撞湮灭的星辰轨迹,被强行定格!拉伸出惨淡光痕的星辉,凝固在虚空!所有混乱的、毁灭性的能量波动,都在这一刻,被那颗琉璃心散发出的绝对寂灭气息……冻结!
绝对的静止!绝对的秩序!
混乱被瞬间冰封!
而冷月那几乎消散的灵魂投影,在这绝对秩序降临的瞬间,边缘停止了溃散,如同被无形的寒冰重新塑形,虽然依旧淡薄,却多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凝固感!
她那只握着琉璃心的手,稳定得如同亘古的冰山。冰晶覆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执行最终指令的、超越生死的绝对平静。胸口的空洞没有流血,只有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冰蓝。
万碑林,祭坛。
轮回玉碑流淌着温润永恒的光华,如同定海神针,无声地抚慰着这片埋葬了无数无名魂灵的土地。碑下,苏半夏静静地跪坐着,青布衣裙染着夜露与尘埃,身影在巨大的玉碑映衬下显得渺小而孤寂。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种洞悉了宿命后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腰间,那个小小的青玉药瓶,依旧温润。
当齐不语那充满痛苦与决绝的意志、以及冷月那寂灭的指令意志,同时跨越虚空,在她灵魂深处交汇、轰鸣时,苏半夏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漾开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
焚鼎!燃魂!引路!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摊开的、空无一物的双手上。那双手,曾握过救命的银针,也曾刻下过消逝的真名。指尖的纹路在轮回碑的光辉下清晰可见。
是时候了。
她极其缓慢地、如同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解下了腰间那个小小的青玉药瓶。指尖拂过瓶身温润的玉质,拂过那层深褐色的、早已凝固的蜂蜡封印。一丝极淡的、混合着无数草药与思念的气息,似乎穿透了封印,萦绕在鼻尖。
没有留恋。
她将药瓶轻轻放在身前的石板上。然后,双手在虚空中缓缓抬起,掌心相对,十指以一种极其玄奥、仿佛蕴含着生命诞生韵律的姿态,开始交错、舞动!
每一次指尖的划动,都带起一缕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魂光!那是她灵魂本源最深处,被剥离了名姓后仅存的、最纯粹的医者仁心与悬壶意志!青蒙蒙的光点,如同夏夜中飞舞的萤火,随着她指尖的舞动,从她的眉心、心口、四肢百骸中缓缓飘散而出,汇聚在她掌心之间!
随着魂光的不断溢出,苏半夏本就苍白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气息也迅速微弱下去,仿佛身体正在化为虚无。但她指尖的舞动却愈发稳定、流畅,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与庄严。
越来越多的青色魂光在她双掌之间汇聚、盘旋,渐渐凝聚成一个模糊的、古朴药鼎的虚影!鼎身三足两耳,其上隐约浮现着无数模糊的人影——有雪夜中诞生的婴儿啼哭,有瘟疫中吸吮毒疮的决绝,有刮骨疗毒时的冷静……那是她半生行医,烙印在魂灵深处的救赎瞬间!是无数被她改变命运、却已遗忘她名姓的众生念力所化的……药魂!
“嗡……”
轮回玉碑仿佛受到了这魂鼎虚影的牵引,流淌的光华微微荡漾,散发出更加柔和、充满生机的气息,如同在无声地回应。
苏半夏凝视着掌心间那由魂光与药魂凝聚的虚幻药鼎,眼神平静无波。她双掌猛地向内一合!
“燃!”
一个清冷的音节,从她唇间吐出,并不响亮,却仿佛蕴含着号令众生的力量!
“轰——!”
那虚幻的魂光药鼎,在她双掌合拢的瞬间,骤然腾起冲天烈焰!
不是凡火!而是纯粹由她的医者魂力、由无数被救者感恩念力点燃的……药魂青焰!
青色的火焰纯净、温和,却蕴含着不可思议的磅礴生机!火焰熊熊燃烧,将那虚幻的药鼎彻底吞没!鼎身之上,那无数模糊的救赎人影,在青焰中非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浴火重生般变得清晰、生动!他们无声地呐喊着,向着火焰的中心——那一点代表着生命本源不息的纯粹光芒——虔诚地朝拜、融入!
鼎在青焰中焚烧、融化、升华!
魂在火焰中淬炼、凝聚、涅盘!
最终,所有的虚影、所有的魂光、所有的青焰,都向着中心那一点纯粹的生命光芒疯狂汇聚、坍缩!
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纯粹!一股无法形容的、仿佛能治愈一切伤痕、抚平一切规则裂痕的磅礴生机之力,如同初生的宇宙之心,在火焰的核心……诞生!
云断峰顶,石洞。
“噗嗤——!”
血肉被撕裂的、令人牙酸的闷响,在死寂的石洞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齐不语那沾满血污、仅存的左手,食指与中指,如同两把烧红的、淬炼着微弱金芒的法则之刃,狠狠地、精准地刺入了自己的右眼眼眶!
没有惨叫。
只有一种身体瞬间绷紧到极致、如同拉满后即将崩断的弓弦般的恐怖痉挛!大股大股混合着破碎晶状体与神经组织的暗金色粘稠液体,顺着他的指缝和脸颊狂涌而下!那只曾经深邃如渊、能窥见光阴碎片的右眼,在指尖刺入的瞬间,便已彻底失去了所有神采,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空洞与狼藉!
剧痛!超越了之前所有肉体痛苦的、直抵灵魂本源的终极酷刑!仿佛整个世界的重量和时间的利刃,都通过那被刺穿的眼球,狠狠地搅动着他的脑髓!意识如同被投入了沸腾的油锅,瞬间被剧烈的痛苦和濒死的黑暗吞噬!
然而,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临界点!
一股源自丹田深处、那缕新生的金色道基脉络的微弱搏动,如同最坚韧的锚链,死死地拽住了他沉沦的灵魂!同时,冷月那剜心取髓的绝对寂灭意志、苏半夏那焚鼎燃魂的无尽悲悯,如同两股洪流,再次冲入他濒临溃散的识海!
炼灯!窃时!定序!
意志!最后的不屈意志!
“嗬……嗬……” 齐不语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带着血沫的嘶哑抽气声。那只插入眼眶的手指,在无边的剧痛与黑暗的吞噬中,凭借着最后一丝源自灵魂本能的指令,猛地……抠挖!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诡异、仿佛捏碎了凝固时光般的触感!那不是柔软的眼球组织,而是一种介于虚实之间、带着沉重粘滞感的、如同流动水银般的……法则碎片!
指尖的金芒骤然爆发!如同最精密的法则刻刀,瞬间锁定了那团在破碎眼球深处凝聚的、散发着微弱银光的、蕴含着时间法则碎片的……时之砂!
“给我……出来!!!”
一声混合着血沫与灵魂碎片的无声咆哮,在他识海最深处炸响!
“啵——!”
一声轻微却仿佛震动了时空本源的奇异脆响!
一团包裹在粘稠暗金色血液与破碎神经组织中的、闪烁着迷离银光的、如同液态星辰般的“时之砂”,被他那带着微弱金芒的手指,硬生生地从空洞的眼眶中……抠挖了出来!
就在这团“时之砂”彻底离体、暴露在石洞冰冷空气中的刹那!
异变陡生!
以齐不语为中心,方圆数丈的空间,骤然发生了诡异的扭曲、拉伸!他身下血泊中凝固的血块,瞬间经历了加速风化、化为尘埃、又重新凝结的诡异循环!洞顶滴落的冰冷水珠,在半空中凝固、倒流、碎裂成更小的水滴!时间的流速,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彻底陷入了混乱无序的狂暴状态!
与此同时,他丹田深处那缕新生的金色道基脉络,仿佛受到了这团“时之砂”的强烈吸引,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金芒!金芒如同活物,瞬间延伸而出,化作无数道细密的、闪烁着玄奥符文的金色丝线,贪婪地、疯狂地缠绕上那团被挖出的、散发着混乱银光的“时之砂”!
抽取!融合!重构!
新生的道基金芒,如同饥饿的饕餮,疯狂地吞噬、解析着“时之砂”中蕴含的混乱时间法则碎片!剧痛再次如同海啸般席卷齐不语的残躯和灵魂!仿佛有无数根时间之针,正在他体内疯狂地穿梭、编织!他的身体在混乱的时间流中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会被彻底撕碎在时光的乱流里!
然而,那新生的道基金芒却在吞噬与痛苦中,急速地壮大、凝实!其核心,一点更加纯粹、更加稳定、带着一种掌控光阴流逝韵律的……金色光核,正在狂暴的时间乱流中,艰难地、却不可阻挡地……孕育成形!
三处献祭,于此刻,抵达巅峰!
极北冰井。
冷月手握那颗散发着绝对寂灭、冻结万物的琉璃心。冰蓝色的光芒照亮了她冰晶覆盖的脸,无悲无喜。胸口的空洞深邃如渊。她另一只覆盖着冰晶的手缓缓抬起,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剜心时喷涌而出、尚未消散的、最纯净的玄冰髓精华,如同受到召唤的星尘,从虚空中汇聚而来,在她掌心上方凝聚成一团跳跃不息的、冰蓝色的液态火焰——寒髓冷焰!
“凝。”
一个冰冷的、毫无情绪波动的音节,如同法则的宣判。
琉璃心缓缓沉入掌心那团冰蓝色的寒髓冷焰之中!
“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仿佛宇宙真空被冻结的、令人灵魂颤栗的细微嘶鸣!琉璃心与寒髓冷焰接触的瞬间,冰蓝色的光芒骤然内敛、坍缩!所有的法则符文、所有的寂灭光华,都向着核心疯狂凝聚!
光芒散去。
一盏灯,悬浮于冷月掌心之上。
灯座如一朵绽放的冰晶莲台,纯净无瑕。灯身由流转的液态寒髓凝成,内部仿佛封印着一条微缩的冰河。灯焰,是一点永恒跳动的、冰蓝色的、散发着绝对零度与秩序之息的火种——寒髓灯!其光所照,混乱冻结,疯狂平息,唯余绝对之序!
万碑林祭坛。
苏半夏掌心间,那焚烧魂鼎的药魂青焰已炽烈到顶点!虚幻的药鼎彻底融化,无数救赎的人影在青焰中化为最精纯的生机洪流,疯狂涌入核心那一点纯粹的生命之光!
“聚。”
苏半夏的声音平静而苍远,如同穿越了无数时光的回响。
双掌虚合,向内轻轻一压!
“嗡——!”
漫天的青焰骤然向内坍缩!如同百川归海!所有的光影、所有的魂力、所有的生机,都凝聚于一点!
青光炽盛,随即内敛。
一盏灯,悬浮于苏半夏身前。
灯座如古朴的药鼎三足,铭刻着无数微小的、代表着生命与治愈的符文。灯身由温润的青玉髓构成,流淌着生生不息的绿意。灯焰,是一朵永恒绽放的、青碧色的、散发着无尽生机与愈合之力的莲花——药魂灯!其光所及,规则伤痕弥合,崩裂天道得以喘息,万物生机得以滋养!
云断峰石洞。
齐不语丹田处,那新生的金色道基脉络已膨胀到极限,如同一条咆哮的金龙,死死缠绕、吞噬着那团混乱的“时之砂”!金色与银色的光芒疯狂交织、湮灭、又重生!混乱的时间乱流被强行束缚、梳理!
“定!”
一个破碎的、却蕴含着无上意志的意念,在他灵魂湮灭的最后一刻迸发!
“轰——!”
金色的道基脉络与银色的时之砂终于彻底融合!所有的混乱被强行抚平!所有的光芒向内坍缩!
一点纯粹到极致、稳定到永恒的金色光核,在齐不语空洞的右眼前方,在混乱时空的废墟之上,骤然诞生!
金光散去。
一盏灯,悬浮于齐不语身前。
灯座如扭曲的日晷,铭刻着晦涩的时间刻度。灯身由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时之金砂构成,仿佛封印着一条凝固的时光长河。灯焰,是一簇永恒跃动的、纯金色的、散发着掌控光阴、调节宙序韵律的火苗——窃时灯!其光所至,光阴碎片得以收束,狂暴时间得以调控,无序宙序得以锚定!
三盏形态迥异、却蕴含着无上天道伟力的灯,于此刻,在世界的三个角落,同时铸成!
寒髓灯,冻结疯狂,冰蓝光华映彻极北星域,混乱星云归于永恒静滞。
药魂灯,治愈规则,青碧莲焰照耀万碑轮回,崩裂天地弥合无声伤痕。
窃时灯,调控光阴,金芒火苗定序云断孤峰,紊乱时空重归平稳流淌。
三灯的光芒并非孤立,在成型的刹那,三道无形的、超越时空界限的法则之链骤然链接!寒髓的秩序、药魂的生机、窃时的韵律,如同天道缺失的三大支柱,轰然归位!
“嗡——!!!”
一声宏大无边、仿佛源自宇宙本源的深沉共鸣,瞬间传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天空之中,那混乱狂暴、相互撕扯湮灭的五行灵气乱流,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强行抚平!赤红的火云平息,靛青的漩涡消散,惨白的金刃崩解,昏黄的沙暴沉淀,翠绿的荆棘枯萎!扭曲的空间裂缝如同被缝合的伤口,迅速弥合、消失!被搅乱的天空,重新显露出澄澈的底色,虽然依旧带着新生的脆弱,却再无那灭世般的狂暴!
大地的呻吟与颤抖,在这声共鸣中迅速减弱。崩塌的山峦停止了滑落,改道的河流寻回了旧床,被连根拔起的森林废墟上,竟有微弱的绿意在狂暴灵气平息后悄然萌发。那些吞噬生命的巨大灵气漩涡,如同失去了动力源,旋转的速度急剧减缓,最终不甘地消散于无形。
世界,从法则崩塌的末日边缘,被一股沛然莫御的、新生的秩序力量,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毁灭性的排斥风暴被强行抑制、平息!
新生的天道,在这三盏以无上牺牲铸就的灯火照耀下,终于获得了喘息之机,开始缓慢而艰难地……重塑根基!
三灯悬于虚空,寒光镇浊世,青焰愈天痕,金芒定宙序——
冰井深处,冷月托着寒髓灯,琉璃心在灯焰中映出亘古星图。
祭坛之上,苏半夏凝视药魂灯,莲焰里浮动着三千药魂虚影。
血泊之中,齐不语右眼空洞,窃时灯的金芒照亮他支离破碎的躯壳。
此夜始,天道有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