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自己失言了的苏晚赶紧别过头去,不敢看他,“顾沉都得抑郁症了,你就不能有点同情心吗?你……”
许言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好,我答应你。”
雨幕外冲进来一个浑身湿透的女人。
“顾先生!苏小姐说了你答应了要当我孩子爸爸的!”
苏晚立刻起身挡住撕打的女人,脖颈被抓出血痕仍不回头:“快签!”
他划破纸页的笔尖突然停住。
见许言签字的动作停住,苏晚又开始急了。
“你问过我了吗?”
苏晚咬着嘴唇,强行镇定。
“许言!你能不能大度一点?你还是个男人吗?心胸怎么这么狭窄?”
他心胸狭窄?
许言觉得好笑,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行,既然她觉得他不够大度的话,他就如她所愿好了。
许言当着她的面,直接扯下无名指上的婚戒扔进下水道。
苏晚怔了一秒,反应过来后立马皱起了眉头。
许言的耳边传来她有些恼怒的声音。
“你这又是干什么?”
他淡然地看着她,把戒指直直地推了过去。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既然是演戏就演的真一点好了。”
苏晚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但一想到许言那么爱她,肯定不舍得真的离开她就没再怀疑。
看到许言伸手擦她脖子上的血——就像过去十年他为她做的那样。
他好像总是喜欢默默跟在她后面,为她处理好所有她没有注意到的麻烦和阻碍。
不知道为什么,苏晚看着许言这副样子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她想以后还是要对他好一点。
在太阳光的一片朦胧里,许言在门口看见苏晚口中得了“抑郁症”的顾沉。
他意气风发地戴着墨镜,走到了她身前,笑意吟吟。
在看到顾沉的那一刻,她踩着细高跟几乎是蹦跳着转身的。
原本眼底还藏着嘲讽的顾沉,却在看见苏晚的瞬间弯成月牙:“跑慢点,当心鞋跟卡砖缝。”
她直接扑进他张开的臂弯,闻着熟悉的雪松混着薄荷糖的气息。
她笑得肩膀直颤:“阿沉你看,我自由了!
她在闹,他在笑。
多么美好,如果她不是他的妻子的话。
苏晚忽然从他怀里挣开,把离婚证举过头顶转圈。
离婚证的红本在指尖晃出细碎光斑。
终于,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回头,却看见玻璃门内许言死水般的脸,忽然有些心虚地反过头去。
在他走出民政局的那一刻,玻璃爆裂的脆响撕开空气的刹那,许言听见自己心跳漏了半拍。
冲击力来得毫无预兆。
许言感觉左肩胛骨被重物砸中。
撕裂般的剧痛顺着神经炸开,碎玻璃碴子扎进后颈时。
他看见苏晚已经扑到顾沉身边。
她用身体挡住了飞溅的玻璃,最后,顾沉不过划破道浅口。
苏晚安慰着被吓坏了的顾沉,明明她自己的声音都带着哭腔:“阿沉别怕,救护车马上就到。”
可却她始终没回头看他一眼,哪怕他的血已经染红了她刚才站过的地面……
消毒水的气味刺醒神经时,许言发现自己躺在急诊室。
左肩的纱布压得生疼,护士正在清理后颈的碎玻璃。
他听见走廊传来苏晚的声音:“阿沉的破伤风针打了吗?他小时候对药剂过敏……”
话语声随着脚步声远去,像根细针扎进许言的耳孔。
苏晚推门进来时,脸上的表情复杂极了。
许言漠然地望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突然看见她锁骨下方有道浅红的划痕——是替顾沉挡玻璃时蹭的。
苏晚好像想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嘴,最终只说:“阿言,不要担心,我会照顾你的。”
之后每天苏晚踩着晨光推开病房门,白瓷保温桶里盛着新熬的山药莲子粥。
若在从前的许言看来,这该是做梦都会笑醒的场景。
可当晨光漫过她侧脸的绒毛,许言忽然看清她眼中的淡漠。
原来,等一个人整夜未眠,醒神却只需要晨光漫过窗台的刹那……
许言出院那天,来接他的不是苏晚。
而是特工组织派来的一个壮壮的小伙子,
因为那天是苏晚和顾沉登记结婚的日子。
“怎么样?都处理好了就跟我走吧?”
“嗯。”他轻声回答。
在上车的前一秒,许言还是回头看了最后一眼。
或许是看出许言的心事,那个小伙子搭上了他的肩膀。
“好了,兄弟!记住了智者不入爱河,以后你会知道只有工作才是真理!”
许言收回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嗯,不爱了,再也不爱了……”
苏晚在和顾沉登记结婚的时候。
司仪问出了那句庄重的誓言,“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
苏晚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有些犹豫。
因为她心里想着的是许言最后看她那淡漠的眼神。
整个仪式,她都心不在焉。
就连顾沉都察觉到了异样。
“晚晚,你今天怎么了?”
“没事,我只是……阿沉我好像忘了一个很重要的文件我要去取一下,你在这等我一下。”
苏晚突然想到,今天好像是许言出院的日子。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很心慌。
她要回家看一看。
苏晚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顾沉就快步开车离开。
回到家的时候,苏晚立马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许言不在。
往常这个时候,许言总会趿着拖鞋从厨房出来,顺手接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而鞋柜那里本该摆着的灰蓝色情侣拖鞋,只剩下她那双粉色兔子款孤单地歪在角落。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带着春末的暖意,却吹不散许言空荡荡的房间里,那缕若有若无的雪松味。
他从未真正离开,却又实实在在地,但是现在,他好像从她的世界里彻底消失了。
……
黑色的车子疾速驶过沥青的柏油路,仿佛要载着许言逃离那段无法言说的过去,奔赴全新的未来。
靠在车窗发呆的许言只觉得仿如隔世,不停后退的景色闪过他曾经与苏晚手牵着手走过的街道,一起呆过的街角咖啡屋……
恍惚间有那么一瞬,他看到了苏晚的车子与他擦肩而过。
回过神后,许言不由得苦笑。
呵,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呢,今天可是她跟顾沉登记结婚的日子。
一想到苏晚此刻可能已经满怀欣喜的与顾沉互相宣誓完成,他的心就一阵没来由的抽痛。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离开,为何还总是会想到她呢?
这心间的惆怅,许言自己也说不清楚。
或许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苏晚才能彻底从他心里抹去吧!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晚晚。”
隔空的祝福像是终于了却了这段爱而不得的感情,这或许也是他最后一次唤她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