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南的义庄飘着细雨,阿月将最后一炷香插进坟头。潮湿的泥土里,她指尖的朱砂痣若隐若现——那是出生时便有的印记,形状竟与天上的心宿二别无二致。
“阿月,该走了。”老义庄主见她盯着掌心出神,忍不住催促,“昨夜钦天监观测到荧惑星坠入市井,怕是要有大乱......”
话音未落,大地突然剧烈震颤!阿月踉跄着扶住墓碑,只见西北方腾起冲天黑气,黑气中隐约有十二道金色星轨流转——正是西域占星师的邪术星盘!
“是星盘!”她惊呼出声,掌心朱砂痣骤然发烫。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岁那年,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老者曾抚过她的眉心,留下一句呢喃:“心宿之纹,女娲之裔,待得荧惑坠地时......”
“哐当!”
义庄的铜铃被震得粉碎。阿月望向自己映在水洼中的倒影,只见眉心浮现出与掌心相同的星纹,正随着黑气的逼近而跳动。远处传来金吾卫的马蹄声,却在黑气触及的瞬间化作惨叫。
“必须去钦天监!”她按住狂跳的胸口,转身时瞥见墓碑上的刻字——“袁天罡之妻李氏之墓”。那个总在清明送来菊花的青袍老者,难道就是......
壹:星纹初鸣
终南山下的竹庐里,袁天罡正在擦拭龟甲。忽然,龟甲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竟组成心宿二的星图形状。他瞳孔骤缩,望向掌心——那道淡金色的星纹不知何时已亮如明火。
“天罡兄,有异动!”
李淳风破门而入,手中星图卷着狂风:“长安城西出现十二星轨组成的邪阵,与西域占星术不同,这星轨......竟与女娲补天的传说吻合!”
袁天罡指尖抚过龟甲裂纹:“女娲......心宿......”他忽然起身,从墙缝里抽出半卷残图。残图上画着个眉心有星纹的女子,旁边用朱砂写着:“星纹共鸣者,女娲剑之钥。”
“三十年前,我在洛水之畔救过一个女婴。”他声音发颤,“她眉心有与我同源的星纹,是上古女娲氏的血脉。难道......”
话音未落,竹庐的窗纸突然被血色浸透!袁天罡望向长安方向,只见一道暗红光柱直冲天际,十二道星轨正以光柱为中心缓缓合拢——那是要将整个长安城纳入星盘祭阵!
“拿我的罗盘来!”他扯下道袍,露出心口与掌心相同的星纹,“当年我为断武周天命,自损星纹修为,如今......”
“不可!”李淳风按住他的手,“强行催动星纹,你会油尽灯枯的!”
袁天罡惨笑:“还记得我们在钦天监刻下的‘天道无常,民心为上’么?若连长安百姓都保不住,我袁天罡算什么顺应天命?”他猛地推开李淳风,罗盘在掌心旋转,竟硬生生扯出一道星光隧道,“替我守住终南山阵眼,我去寻星纹共鸣者!”
长安西市已成鬼域。阿月躲在断墙后,看着被星轨缠绕的百姓化作干尸,眼中泛起泪光。忽然,她听见风中传来低沉的吟诵:“荧惑归位,心宿主杀,破阵之法......在星纹之中。”
“谁?!”她转身,只见一个青袍老者拄着罗盘站在阴影里,胸口星纹与自己掌心的朱砂痣同时发光。
“阿月,别来无恙。”袁天罡抬手,两道星光从两人眉心飞出,在空中交织成女娲族徽,“当年你母亲为护你而死,将星纹之力封在你体内。现在......该解开了。”
阿月后退半步:“你是......给我刻平安符的老爷爷?你知道我娘的事?”
黑气突然暴涨,一道星轨擦着她脸颊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袁天罡闷哼一声,星纹亮度骤减——他正在用自己的星纹之力替她挡刀。
“没时间解释了!”他掏出半块青铜镜,镜面上刻着残缺的女娲剑图,“三十年前,我在昆仑山见过这把剑,它被埋在太极宫的龙穴之下,只有双纹共鸣者能唤醒......”
“可我连星纹的力量都控制不了!”阿月指尖发抖,掌心星纹却突然不受控地飞出,与袁天罡的星纹缠绕成锁链状,“啊!这是......”
“是女娲族的‘逆命纹’!”袁天罡眼中泛起狂喜,“当年女娲补天逆了天道,才留下这能扭转星象的血脉。阿月,跟着我的节奏——以心为秤,以血为引,把星纹链甩向光柱中心!”
两人同时抬手,血色星链划破雨幕,竟硬生生勾住了旋转的星盘!阿月听见自己的心跳与袁天罡的脉搏重合,像是天地初开时的远古战鼓。
太极宫的龙穴之下,泥土中渗出幽蓝光芒。阿月跟着星链的指引,在御花园的老槐树下挖出一块刻着蝌蚪文的石碑:“女娲剑,镇龙气,非逆命者不可取。”
“逆命者......是我们吗?”她望着掌心与袁天罡交缠的星纹,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阿月,你生来就是要逆天改命的。”
袁天罡将青铜镜按在石碑上,镜面突然映出昆仑雪山的景象。雪山之巅,一把插在巨石中的剑鞘泛着微光,剑鞘上的纹路竟与两人的星纹完全吻合。
“这是镜像感应!”他喘着粗气,星纹已从金色转为暗红,“当年我只拿到剑鞘,剑身还在昆仑......但现在顾不得了——阿月,把星纹链刺入镜面!”
阿月咬牙闭眼,将掌心按在镜面上。剧痛从心口炸开,她听见袁天罡闷哼一声,知道他正在用命替自己打通血脉。当星纹链穿透镜面的瞬间,昆仑雪山的画面突然碎裂,一把缠着冰棱的剑刃从中飞出,径直插入她与袁天罡交叠的掌心!
“女娲剑......认主了......”袁天罡露出欣慰的笑,却见阿月眉心星纹突然扩散,化作九道光芒笼罩剑身,“等等,这是......九道星芒?传说中只有女娲本尊......”
星盘的血色光柱轰然炸开。阿月握着剑柄站起身,发现自己的瞳孔已变成星空般的深邃蓝色,剑身倒映出的不再是自己,而是一个身着华胥氏古服的女子。
“袁先生,”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里有两种语调重叠,“借你的星纹之力一用,逆改这天命!”
当女娲剑破土而出的刹那,整个长安城的星轨都开始扭曲。阿月凌空跃起,剑身上的九道星芒化作锁链,缠住了正在合拢的十二星轨。
“破!”
她挥剑斩下,却如砍在虚空之中。西域占星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星盘中央,手中捧着颗跳动的心脏——正是武承嗣的!
“愚蠢的逆命者,”占星师的银环叮当作响,“这星盘用的是龙血祭、人心引,就算是女娲剑也斩不断因果!”
袁天罡踉跄着爬上废墟,看到那心脏上缠着的金丝线,瞳孔骤缩:“是牵机线!武承嗣把自己的命数和星盘绑在了一起......阿月,斩心!”
阿月望向剑刃,看见无数百姓的面孔在血光中闪现。她想起老义庄主说过的话:“民心比天命更重。”星纹突然在全身亮起,九道光芒汇聚成女娲族徽,顺着剑身蔓延至剑尖。
“以民心为刃,斩尽邪祟!”
这一声呐喊竟带着远古龙吟。女娲剑爆发出刺目蓝光,九道星芒化作九道剑气,分别斩向十二星轨中的“贪狼”“破军”“七杀”三凶位。占星师惨叫着试图遁走,却被袁天罡的罗盘星光困住。
“你以为操控星象就能改命?”袁天罡咳出黑血,星纹已暗淡如烛火,“真正的天命......”
“是不顺从!”阿月接住他坠落的身体,剑尖抵住占星师咽喉,“说,谁指使你摆这星盘?”
占星师突然诡笑:“你以为赢了?星盘虽碎,可荧惑守心的天象已经深入人心,武周的气数......”
“够了!”阿月挥剑斩断牵机线,武承嗣的心脏顿时化作飞灰,“天象易改,民心难欺。你瞧——”
她抬手指向天空。原本暗红的荧惑星竟缓缓退向东方,取而代之的是北斗七星中升起一颗明亮的新星。长安百姓从废墟中爬出,望着这奇景纷纷跪地叩拜。
“这是......‘帝星东移’?”袁天罡露出释然的笑,“阿月,你做到了......逆改天命......”
他的星纹终于完全熄灭,掌心的罗盘碎成齑粉。阿月抱着他渐渐变冷的身体,看见女娲剑上的九道星芒也随之暗淡,最终化作她眉心的朱砂痣。远处传来狄仁杰的呼喊,而她望着袁天罡掌心未褪尽的星纹残痕,终于明白——
所谓逆命,从来不是对抗天道,而是守住人心。
三日后,武则天在观星台设宴。阿月捧着袁天罡的罗盘残片,望着台上与狄仁杰共商新政的女帝,掌心星纹轻轻发烫。
“他临终前让我交给您。”她将残片递给武则天。
镜面上隐约可见八个字:“民心为天,无需他算。”
武则天轻笑,指尖抚过残片:“袁天罡啊袁天罡,到死都在教朕治国。”她忽然看向阿月眉心,“听说你用女娲剑斩了星盘?可曾想过留在钦天监?”
阿月摇头,将女娲剑插入御花园的老槐树——剑身竟化作流光钻入地下,只留剑鞘泛着微光。
“天命自有归处,”她望向终南山方向,那里正有白鹤飞过,“我该去昆仑山,寻回真正的女娲剑了。”
武则天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忽然对狄仁杰道:“传旨,在终南山为袁天罡立祠,赐名‘顺民观’。”
“陛下是说......”狄仁杰挑眉。
“顺的不是天命,是民心。”武则天转身,看朝阳跃出地平线,将星纹残片抛向天际,“至于星象......让钦天监以后多算算百姓的收成吧。”
长安城外,阿月摸着掌心的星纹,听见风中传来袁天罡的低语:“阿月,记住——最好的星算,是让天下人都能抬头看见自己的命。”
她笑了,朝着昆仑山的方向迈出第一步。身后,长安城的晨钟响起,惊起一群白鸽。而天空中,那颗明亮的新星正默默指引着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