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正院的琉璃瓦上还凝着尚未散去的夜露。筱悠端坐在紫檀嵌螺钿圈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翡翠玉镯。廊下忽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值夜的青黛掀开茜纱帘子,低声回禀:“福晋,宋格格来了。”
筱悠垂眸瞥向案头更漏,辰正已过一刻,这杯妾室茶,竟生生拖了两个时辰。她唇角微勾,青瓷茶盏在掌心转了个圈,盏中碧螺春荡出涟漪:“请进来吧。”
珠帘哗啦一响,宋格格裹着桃红缂丝氅衣跨入门槛,鬓边金累丝蜂蝶簪的流苏晃得人眼花。她刻意将衣领松了半寸,露出一截雪白颈子,上头几点暗红吻痕若隐若现。“给福晋请安,福晋万福金安。”她屈膝行礼时腰肢软得似柳枝,请安的声音做作的让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还未等筱悠叫起,宋格格便自行起了身,“昨夜伺候主子爷……实在困乏得紧,这才误了时辰,求福晋恕罪。”说是恕罪,其实根本看不出来一丝惶恐。
筱悠的目光掠过她腰间松垮的禁步,青玉环佩歪斜地挂在杏色流苏上,分明是故意扯乱的。这做派倒与前世年贵妃如出一辙,连腕间缠的三圈赤金绞丝镯都透着僭越的意味。“宋格格这礼行得别致。”她忽然轻笑,指尖叩了叩鎏金案几,“刘嬷嬷,教教她什么是‘行不摇裙,笑不露齿’。”
刘嬷嬷手中黄杨木戒尺啪地拍在案上,惊得宋格格倒退半步:“老奴奉四爷命教导后院规矩,今日便从《内则衍义》的‘妇容篇’教起,格格可知,侍寝次日需着素色中衣、绾燕尾髻?”
宋格格脸色煞白,镶珊瑚的耳坠子簌簌乱颤:“奴婢...奴婢想着给福晋敬茶需郑重......所以才……”
“好个郑重!”刘嬷嬷的戒尺忽然横在她腰际,“旗装领口开三指,禁步垂坠过膝,这是勾栏瓦舍的做派,还是我大清格格的体统?”戒尺破空声惊飞檐下寒鸦,宋格格膝头织金马面裙应声裂开道口子,露出里头茜色鸳鸯戏水的亵裤。
筱悠执起青花缠枝莲纹茶盏轻抿,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底寒意。这宋格格是皇阿玛送来教导胤禛人事的包衣奴才,阿玛在户部管着漕粮账目,分明是颗探听四爷动向的棋子。她指尖抚过茶盏冰裂纹,恍惚见前世翊坤宫那盏摔碎的珐琅彩茶盅,彼时年贵妃也是这样晃着禁步,将掺了红花的胭脂呈到她面前。
“福晋恕罪!”宋格格忽然扑跪在地,银制镯子撞在金砖上铮然作响,“奴婢再不敢了!求福晋看在主子爷昨夜...昨夜疼惜的份上......”她刻意咬重“疼惜”二字,就是看准了筱悠不敢弗了胤禛的面子,妾室侍寝第二日,福晋就罚了她,这传出去,福晋的名声就毁了。
她俯身捏住宋格格下颌,鎏金护甲刮过对方娇嫩的面颊:“主子爷的恩宠是雨露,可若沾多了……”指尖猛然用力,在雪肤上留下月牙状红痕,“当心溺死在里头。”
宋格格疼得泪眼盈盈,正欲哭诉,忽闻廊下传来玉佩的清脆声响。胤禛裹着朝露寒气踏入正厅,石青色蟒袍下摆还沾着户部值房的墨渍。他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眉心微蹙:“这是唱哪出?”
“给主子爷请安!”宋格格如见救星,膝行着拽住胤禛袍角,“奴婢不过是来迟片刻,福晋就...就......”她将裂开的衣襟扯得更松,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
胤禛却后退半步,朝珠缠住她鬓边流苏:“苏培盛,取件氅衣给宋格格披上。”他转身执起筱悠的手,沉水香混着松烟墨气拂过她耳畔,“福晋处置得极好,只是……”他忽然抬高声量,“刘嬷嬷,往后这些琐事不必惊动福晋,直接按规矩办就是。”
宋格格瘫软在地,精心养护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那件扔过来的石青缂丝氅衣裹着沉水香,分明是胤禛方才脱下的外袍——他宁可让她披着自己的衣裳,也不愿触碰分毫。
午时三刻,觉罗氏捧着鎏金暖手炉坐在酸枝木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叩着案几。多宝阁上供着的白玉观音像突然泛起微光,她猛地起身,见筱悠扶着白芷的手款款而来。
“悠儿!”觉罗氏急急揽过女儿细看,镶南珠的抹额擦过她泛青的眼窝,“四爷他...他可曾......”话到嘴边又咽下,指尖颤抖着抚过筱悠旗装领口的盘金绣纹。
筱悠颊飞红霞,垂下头轻声道:“额娘,女儿...女儿已经已经和四爷圆房了。”腕间玉镯随着动作滑落,露出半截守宫砂褪去的淡粉痕迹。
觉罗氏长舒一口气,旋即又攥紧她手腕:“那他...可去过旁人房里?”
“皇家的男人,哪能守着一人过活?”筱悠打断母亲的话,冰裂纹茶盏在掌心转得飞快,“便是四爷有心,上头还有皇上看着。”她忽然抬眸,眼底映出灵泉空间流转的鎏金沙,“女儿嫁的是爱新觉罗氏,不是寻常百姓家。”
觉罗氏噎了噎,从袖中掏出个靛蓝锦囊:“这是你阿玛从外面寻来的秘药,若是...若是四爷去旁人屋里,你便掺在合欢香里......”话音未落,筱悠已按住母亲的手:“额娘放心,女儿自有计较。”
菱花窗外掠过玄色衣角,青黛的软剑在日头下泛着寒芒。筱悠忽地话锋一转:“女儿倒有件事求额娘。”她击掌三声,小丫捧着缠枝莲纹漆盒盈盈而入,“这丫头名唤小丫,最是机灵能干,女儿想请额娘收她做义女。”
觉罗氏愕然,漆盒掀开的刹那金光扑面——里头竟是一整套赤金嵌宝头面,并着通州三间铺面的地契。“这...这是何意?”
“小丫擅经营之道,女儿想让她以乌拉那拉氏义女的身份在外行走。”筱悠指尖划过地契上的朱砂批注,“城东的绸缎庄、西市的药铺,正缺个明面上的掌柜。”她忽然压低嗓音,“有些消息,从市井探听可比暗卫快得多......”
空间中,鎏金烛火将青铜巨树的影子投在温泉池面,筱悠蹲在药田旁,指尖捻着株千年人参的朱果:“你真要把年家钱庄的暗账透给八阿哥?”
胤禛浸在灵泉中轻笑,水雾模糊了他眼底的锋芒:“八弟不是最爱扮贤王?我助他扳倒太子门人,他自然要拿年家的把柄来换。等他们狗咬狗时,爷正好清查江西漕运。”
筱悠的声音忽从身后传来:“爷这招‘凤隐龙潜’,倒比粘杆处的探子高明。”他披着月白寝衣踏入温泉,鎏金扳指勾住筱悠湿漉漉的发梢,“只是这义妹的身份......你舍得让小丫这丫头抛头露面?”
筱悠倚在胤禛肩头,指尖划过他心口的旧疤:“小丫自然是愿意的,等小丫的绸缎庄和成衣铺子开张,京中贵眷的闲谈、官员后宅的秘辛,都会变成咱们的棋子。”她忽然咬住他耳垂,“至于宋格格...四爷昨夜演的那出‘怜香惜玉’,怕是李氏要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