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远虽然年纪小,但心里门儿清,这玩意儿的价值忒大!
国内现在用得少,可尖端那块儿,像军工、好点的电子厂,已经开始找了......
价钱高得吓人,而且是国家管制的玩意儿,不是随便能流通的!
“小兄弟,”钱老板嗓子眼发干,声音压得极低,
“这东西……太扎眼了!我这小庙,供不起这尊大佛。我收不了,你赶紧收好,千万别再随便露出来,会惹大麻烦!”
孟远的心“咚”一下沉到了底。
最后的指望也要断了?
看着孟远瞬间黯淡下去、满是血丝的眼睛,钱老板犹豫了一下,像是下了决心,凑近了低声道:
“不过……我知道个地方,或许敢收,也能给你个公道价。”
“在市里头,靠山是军工的一个研究所,他们下边有个材料回收处,专门找这种稀罕的特种金属。我帮你打个电话问问路子,但成不成,我可不敢打包票。”
“真的?”
孟远眼里瞬间又燃起了火苗,
“老板!要是能成,这人情我记下了,少不了你的好处!”
钱老板摆摆手:“先别说这些虚的,能不能成还两说。你等着。”
他拿起柜台上,那台老掉牙的黑色摇把子电话,“嘎啦嘎啦”摇了几下,
接通后,捂着话筒低声说了半天,放下电话,对孟远说:
“运气不赖。那边正好缺这料子做实验,管事儿的让你立马过去。地址我写给你,快去快回!”
孟远接过那张写着地址的烟盒纸,感激得不知道说啥好了,连声道谢。
“先顾着你那头吧,卖多少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钱老板提醒一句。
孟远重重的点了点头,铜、锡也顾不上卖了,
小心翼翼,把那片比金子还金贵的钽片揣回内兜,按着地址,撒腿就往研究所的方向跑。
研究所偏得很,在市郊,大铁门紧闭,站着俩穿制服的门卫,看着就不好惹。
“小同志,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这地方外人不能随便进哦!”
孟远报了钱老板、和电话里头接头人的名字,盘问了好一阵才被放进去......
接待他的是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厚瓶底眼镜的中年男人,一脸严肃。
男人接过钽片,二话不说,转身就进了挂着“精密检测室”牌子的里间。
孟远在外面焦心地踱步,他感觉,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过了大概十分钟,男人出来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吓人,带着压不住的兴奋:
“纯度99.8%以上!好东西!绝对的好东西!小同志,这玩意儿你是怎么搞到的?”
孟远含糊地应付了几句。
研究员点点头,也没追问,直截了当:
“这材料我们要了。按照我们内部的采购标准,可以给你……五千八百块!”
“五千八?”孟远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比他豁出命去想的最高价,还高了一大截!
“对,五千八。”
研究员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很肯定的点点头,
“不过得登记你的身份信息,签个来源清白的保证书!”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孟远忙不迭地答应。
手续办得很快。
五千八百块崭新、带着油墨香的大团结,厚厚一沓,拍在了孟远面前。
加上他带来的三千出头,手里攥着的钱,已经奔着九千去了!远超了那要命的六千块!
孟远抓着那滚烫的救命钱,冲出研究所,腿肚子都在打颤,眼泪差点没忍住掉下来。
他疯了一样跑到长途汽车站,买了最近一班回县城的票......
一路颠簸,他死死攥着怀里那厚厚一沓钱,颠得五脏六腑都快移位了,可心里就一个念头:
妈,我回来了!钱够了!咱有钱做手术了!
然而,等他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地冲回县医院,
找到刘医生时,对方脸上却没半点喜色,反而阴沉得像黑锅底。
“小孟!你总算回来了!”
刘医生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声音又急又沉,
“你母亲的情况……急转直下!刚刚会诊完,手术风险评估出来了……难!非常难!成功率……最多……最多五成!”
“而且,就算闯过手术这一关,后面的感染、排异、营养……还得要一大笔钱,搞不好比手术费只多不少……”
孟远像被人迎头浇了一盆冰水,从头凉到脚。
那刚揣热乎的九千块钱,瞬间又觉得不够用了。
钱是够了手术台上的开销,可手术之后呢?
原来,这才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孟远死死咬着牙,指甲抠进掌心。
他深吸一口气,望向病房里那个依旧昏睡、呼吸微弱的身影,
“做!这手术必须做!”
孟远嗓子发干,声音却跟砸地上的石头似的,硬邦邦的,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儿。
“后头的钱……我来弄!”
刘医生瞅着眼前这个也就十八九岁的后生,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褂子还沾着路上的土沫子,
可那双熬得通红的眼睛里头,像是烧着两团火,扎人得很。
他张了张嘴,想说点啥,最后还是化成一声叹息,点了点头:
“行!我这就去安排!你赶紧把钱交了,别耽误事儿!”
孟远二话不说,扭头就往缴费处跑。
怀里那沓子用汗衫裹了一层又一层的钱,掏出来的时候还带着体温。
六千块,厚厚的一摞大团结小团结(10元、5元、2元、1元面额),
当他点给窗口里,那个戴眼镜的干瘦女人时,孟远的手指头尖都在抖。
拿到那张盖着红戳子的缴费单,纸片子轻飘飘的,可在孟远手里沉得像块铁。
刘医生的话还在耳朵边嗡嗡响:
“……后头的感染、排异、营养……还得要一大笔钱,搞不好比手术费只多不少……”
只多不少!
这剩下的几千块从哪儿抠出来?
光靠他一个人收破烂、拆马达、积攒那点铜粉银粉,累死累活,猴年马月才能凑够?
必须得把摊子铺开!得有地方!得有家伙事儿!得有人手!
孟远靠在手术室外头冰凉的墙壁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耳朵却竖着,捕捉着走廊里的一切动静。
旁边长椅上,坐着个蔫头耷脑的中年汉子,眼窝深陷,也是一脸愁苦相......
手里夹着根劣质烟卷,嘬得嘶嘶响,烟雾缭绕。
两人都是等消息的,一来二去就搭上了话。
这汉子姓孙,原先是镇子西头老国营五金厂的,
厂子黄了,下岗回家待着,婆娘又病倒了,正凑钱看病。
“唉……”孙师傅狠狠嘬了口烟,呛得咳嗽两声,眼圈都红了,
“咱那厂子,上个月彻底拉倒了!机器设备,好几十年的家当,全当废铁给清算了!”
“听说明儿个一早,收废铁的老王就开车来拉去回炉……几代人的心血,说没就没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