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月饭庄的霓虹灯在夜色里泛着暖黄,沈杰替姜雅琴拉开车门时,她正低头理着卫衣下摆——两人今天穿的情侣装,藏蓝底色上绣着小团松针,是上午在裁缝店挑的。
“冷不冷?”他指尖碰了碰她露在围巾外的耳垂,凉得像颗冰珠子。
姜雅琴缩了缩脖子,却往他胳膊肘里钻得更紧:“沈先生的体温就是暖炉。”
推开饭庄玻璃门时,暖气裹着糖醋排骨的甜香涌过来。
靠墙卡座里,张宇轩正把手机举得老高拍菜单,徐启豪叼着吸管戳他后背:“拍什么拍,赵胖子请客还能亏了你?”
“杰哥!雅琴!”张宇轩眼尖先瞧见,“我去——”他的筷子“当啷”掉在瓷碟上,“你们这衣服……情侣装?”
徐启豪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吹了声长哨:“可以啊沈哥,藏得够深。上回我还说你天天往图书馆跑是泡书,合着是泡人?”
姜雅琴耳尖瞬间红到脖颈,手指绞着卫衣袖口:“是……是陶阿姨店里的。”
沈杰拉着她在空座坐下,替她把热毛巾敷在手上:“上周挑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吃了早饭,可桌下的手指悄悄勾住了她的小拇指。
“赵俊帅呢?”他问,把姜雅琴面前的玻璃杯倒满温水。
“那孙子说堵车,”徐启豪掏出手机划拉两下,“十分钟前还发定位,说在人民路口跟大货车杠上了。”
张宇轩突然扑过来扒拉姜雅琴的袖子:“这松针绣得真细,我妈裁缝铺都做不出这手艺。雅琴你手巧啊,是不是自己……”
“咳。”沈杰轻咳一声,张宇轩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看见沈杰正垂眼替姜雅琴调整椅垫,指节蹭过她后颈碎发时,眼底漫着层温柔的光。
门帘被风掀起的动静比脚步声先到。
陈心瑶裹着米白羽绒服冲进来,马尾辫上的草莓发圈一跳一跳:“赵俊帅那死胖子呢?让我在公交站等半小时!”
赵俊帅紧跟着挤进来,羽绒服帽子歪在脑后,鼻尖冻得通红:“我冤不冤?前边大货车掉了箱苹果,交警来之前那路堵得跟停车场似的。”他瞥见沈杰和姜雅琴,眼睛突然瞪圆,“我去!你们俩……”
“坐下。”陈心瑶揪着他后领往座位里按,“没见过情侣装啊?”她转头冲姜雅琴笑,“雅琴这衣服真好看,比我上周在夜市买的强多了。”
服务员端着蟹粉狮子头过来时,饭庄老板老周跟着挤进来,手里还端着盘糖藕:“沈先生是贵客,这糖藕是我家老太婆亲手做的,尝尝?”
赵俊帅夹狮子头的筷子停在半空:“老周你这区别对待啊?我在你家吃了三年饭,头回见你亲自上菜。”
“小沈先生上周帮我解决了供货问题,”老周拍着赵俊帅肩膀笑,“你小子要是能帮我搞定冷链车,我天天给你端参汤。”
沈杰低头给姜雅琴舀汤,声音闷在热气里:“举手之劳。”
“得,合着我这顿饭是给你打广告呢?”赵俊帅夹起狮子头晃了晃,“杰子你行啊,悄摸摸成老板了都不告诉兄弟。”
陈心瑶突然用筷子敲他碗沿:“上回你说在网吧通宵,结果手机定位在如家?”
空气“唰”地静了。
徐启豪的可乐杯停在嘴边,张宇轩夹着的排骨“啪嗒”掉回碟里。
赵俊帅的耳朵红得能滴血:“那……那不是帮付宇城……”
“付宇城?”陈心瑶挑眉,“付宇城女朋友是会计系的,人家上周还在朋友圈晒约会照呢。”
姜雅琴悄悄往沈杰身边挪了挪,他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温度透过毛衣袖口渗进来。
沈杰垂眼用公筷给她挑出狮子头里的姜粒,像在拆解一道数学题般专注。
“咳,”徐启豪突然拍桌子,“那什么,我和宇轩约了通宵打魔兽,先走了啊!”他拽着张宇轩往门外挤,羽绒服拉链挂在椅背上,“嘶——”
“我帮你。”姜雅琴刚要起身,沈杰按住她:“坐着。”他弯腰替徐启豪解开拉链,动作利落地像在拆快递。
等那两人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门外,赵俊帅突然拽着陈心瑶站起来:“我们……我们也回校,心瑶说想看看图书馆后边的腊梅开了没。”
陈心瑶的耳尖瞬间红透,拧了他胳膊一把:“谁要看腊梅……”
沈杰把车钥匙抛给赵俊帅:“开我的车,省油。”
“不用不用!”赵俊帅拽着陈心瑶往门外跑,羽绒服帽子都跑掉了,“我们……我们散步!”
夜风卷着零星雪花扑进来时,饭庄里只剩沈杰和姜雅琴。
她托着腮看他结账,暖黄灯光落在他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拉得老长。
“走吧。”沈杰伸手替她系好围巾,指尖碰到她鼻尖时,她突然打了个喷嚏。
“感冒了?”他皱眉,“明天得去买感冒药。”
“没。”姜雅琴吸了吸鼻子,往他怀里钻,“就是……刚才赵俊帅说去开房,我也想去。”
沈杰的脚步顿在台阶上。
风掀起他的大衣下摆,吹得姜雅琴的围巾穗子乱晃。
“开房?”他声音发紧,“大冷天的回宿舍不好么?”
“他们说开房暖和。”姜雅琴仰起脸,眼睛亮得像落了星星,“而且……我想和沈先生一起。”
沈杰喉结动了动,拉着她往停车处走:“别闹,宿舍有暖气。”
“可是……”姜雅琴拽住他袖子,“我查过资料,精子和卵子结合需要……”
“雅琴!”沈杰突然停下,转身时带起的风掀翻了她的围巾。
他低头看她,耳尖红得要滴血,“那什么……过程很复杂的,你……你别乱查。”
姜雅琴愣住,睫毛颤了颤:“沈先生凶我。”
路灯在他们头顶亮起,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
沈杰看着她眼眶慢慢泛红,喉结动了动,伸手把她的围巾重新系好:“不是凶你,是……是怕你冻着。”
“那去开房就不冻着了?”她吸了吸鼻子,“赵俊帅说酒店有地暖。”
沈杰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陈景明的消息:“b区监控调好了,明早九点见面。”他捏了捏眉心,低头看姜雅琴——她正用指尖戳他胸口,像在戳一块热乎乎的年糕。
“雅琴,”他蹲下来和她平视,“开房的话……可能会有小孩的。”
“我知道啊。”她歪头,“陶阿姨说你小时候特可爱,我想看看我们的小孩是不是也这么可爱。”
沈杰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他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夜风卷着雪花落进她的发间,有一片停在她鼻尖,很快融成小水珠。
“走。”他站起来,把她的手揣进自己大衣口袋,“先回宿舍取厚袜子,别冻着脚。”
姜雅琴笑了,像只小狐狸似的往他怀里蹭:“沈先生说话要算数哦。”
车开出春月饭庄时,后视镜里的霓虹灯渐渐模糊成一片暖黄。
沈杰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颤,副驾上的姜雅琴正哼着跑调的歌,把他的手套套在自己手上,五个手指都戳出了洞。
“雅琴?”他突然开口。
“嗯?”
“明天……去买避孕药。”
姜雅琴的哼歌声戛然而止。
她转头看他,路灯的光从车窗斜切进来,把他耳尖的红照得清清楚楚。
“沈先生,”她突然笑出声,“你比我还紧张。”
沈杰没说话,把暖气又调高了两度。
车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前挡风玻璃上,很快融成一片水痕。
副驾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余光瞥见姜雅琴正把他的手套翻过来,用线头在掌心绣小草莓。
“到了。”他把车停在宿舍楼下,替她解开安全带。
姜雅琴却没动,歪头看他:“沈先生,你说……我们明天去开房好不好?”
雪落在她睫毛上,像撒了把碎钻。
沈杰望着她,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雪,指尖碰到她眼皮时,她轻轻眨了眨眼。
“好。”他听见自己说。
姜雅琴笑了,像只小松鼠似的扑进他怀里。
沈杰抱着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窗外的雪还在下,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白色。
他望着她发顶,突然想起前世手术室外的白墙,想起监护仪的滴答声——可此刻怀里的温度,比任何重生都更真实。
“回宿舍吧。”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明天……我陪你。”
姜雅琴蹦蹦跳跳往楼里跑,走到一半突然转身,在雪地里踩出一串小脚印:“沈先生,我今晚要梦到我们的小草莓哦!”
沈杰站在车边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手机在口袋里再次震动,是陈景明的消息:“b区监控显示,上周五有辆银色面包车停留过。”他捏了捏眉心,抬头望了眼宿舍窗户——姜雅琴的身影在窗帘后晃了晃,亮起一盏暖黄的灯。
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肩头,落在车顶上,落在整个2009年的冬夜里。
沈杰钻进车里,发动引擎时,副驾上还留着姜雅琴的体温。
他望着后视镜里自己发红的耳尖,突然笑了。
有些事,或许从系上情侣锁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
而明天,会有新的故事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