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只剩黑白色,腿也仿佛灌铅一般。
空旷的手术室中间放着一张小小的手术床,他就不那么躺在那里,周围安静的可怕,恐惧蔓延了沈琉月整个心窝。
她一步一步艰难的迈着步子,终于来到了他的跟前,喜喜的眼睛像琥珀一样明亮,自然也装满了感伤……氧气罩在他的脸上,他示意沈琉月摘下他的氧气罩……
彼此相知的人很清楚对方的想法,哪怕是一个眼神,沈琉月颤抖的伸手摘下了他的氧气罩,喜喜长舒了一口气,望着沈琉月眼里略过感激,他抬手,沈琉月极快的握紧,只是触碰到了他的体温,沈琉月就控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天啊,她就要失去他了!
“欢欢……”他艰难的开口,可是眼眸又是那样的确定,那样的温柔,那就是他的欢欢!
“嗯!嗯!”她重重点头,心脏已经疼的发抖,手越握越紧,好似那样她就能抓住喜喜一样!
“别哭,我的欢欢不哭……”
沈琉月便很乖的强忍眼泪,但下一秒就又不可控制的抽泣起来。
“傻姑娘,你都长这么大了啊!真漂亮!”
沈琉月只是哭,一次哭的比一次厉害,喜喜打量了一下手术室,大概也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看着旁边哭得越来越汹涌的女孩子,她下意识的抬手想去安慰却被身体的无力阻止了,现在连抬手都那样的艰难!
“欢欢……别哭了!哥哥在呢!哥哥在!”
“可是你很快就会不在了,你很快就会离开了,这世界上再也没有谁爱我了,再也没有我的温暖了……”
喜喜刚要激动的蹭起身子却恍惚看到了沈琉月身后的人,逆着光的一个男人,也许是脑子里记忆的逐渐清晰,他认识那个男人,便又放心的舒了口气,满眼温柔的看着她。
“这世界上有人待你如朝阳,冉冉而起,默默地温暖着你……希望你也珍惜你的太阳!”
他留恋的望着哭成泪人的沈琉月:“喜喜不疼!喜喜只是累了,喜喜想睡觉,做一个永远都不要醒的美梦!”
“我知道,我知道我大限将至,可我不想你伤心,不管面对什么我们都要欢欢喜喜的,好吗?”他的手终于争气了一次,顺利的摸上了沈琉月的脸颊,用拇指轻柔的拭去她的眼泪……
她的温度暖暖的,夕阳落下了,落在了他的身上,喜喜缓缓的带着满足的笑容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整个空间里都是沈琉月撕心裂肺的嚎叫,她抱着那具没有体温的身体,不停的哭泣,她失去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一个她拼命想留住却永远留不住的人!
予疆扶着燕司南,不知如何开口,燕少接到那个消息的时候不顾身体赶了过来,少夫人甚至一点儿都没察觉少爷的靠近,说实在的他同情少夫人,可是他也为少爷感到委屈。
“走吧,让她静一静!”燕司南唇色惨白,整个人脆弱的紧,即使有予疆的搀扶他同样行动艰难!
“医生说让你不要四处走动,才做了大腿的皮肉移植,你嫌你腿还不够丑啊!”一出病房,裴锦城就严肃的迎过来。
燕司南望着这个弟弟,他看燕司南永远是长辈的疼爱,温和,没有第一时间理会燕司南,而是看向季妃安眼里略过一抹歉意:“让你见笑了,弟妹!他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容易冲动,以后你在他身边得时时刻刻提醒他。 ”
季妃安点头,望着憔悴的燕司南心里也别样难受,爱居然让人两败俱伤,让那样一个丰神俊朗的人变成了傻子。
“医生说,你刚完成手术,不能下床走动!”
“我只是想默默地陪在她身边,在她最需要人陪的那一刻,我希望是我。”
裴锦城暗自摇头,恨铁不成钢,燕司南最后看了眼那扇门,便跟着他们回了病房。
喜喜的葬礼全程由沈琉月负责,那几天又阴雨,老天好像也跟她作对,始终不放晴 喜喜的墓地选在松树成林的望坡,在那里可以看到远方……
下葬的那天细细密密的雨水,十几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季妃安就在一辆车上,车门是拉开的,她看到松针上密的像蛛网的雨滴。
小雨滴汇聚成了大雨滴,松枝承受不了重量那些豆大的珠子就不要钱似的往下滚落,沈琉月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往昔明艳的脸上也不在光彩照人,像提线木偶一般抱着喜喜的骨灰,捧着他的遗像,赤脚一步一步的走上那林荫小路……
季妃安抬头望着阴霾的天空,滚滚的阴云,心情沉重而压抑!失去亲人的痛苦,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少爷,夫人已经几天没有吃东西了,真的不派个人上前跟着她吗?”予疆透过车窗看着那抹消瘦的身影……
“不用了,让她好好的跟他道别吧!”燕司南心疼的望着她的身影。
“少爷,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第二次手术就安排在一个星期后,可千万淋不得雨,其实您大可放心的把这儿交给我,不必亲自来的。 ”毕竟来到这里看到夫人这样 少爷心里也是不好受的。
“予疆,逃不过的那个人,就是会让你丧失权衡利弊的能力,当那个人到来占据了你的心你将无法理智,只剩感性了,感性的由着心支配自己的脑子。 ”
“就像我今天一样,来到这里我什么都不求,只想这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她,我觉得那就是足够的。”
予疆尴尬的揉了揉鼻子,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最是搞不懂这样的情绪,只能岔开话题,换个严肃的话题:“那场火好像不是意外……”至少他现在查到的是!
燕司南长长睫毛下的那双眼眸深了又深,予疆都以为他们燕少会前所未有的发怒,毕竟这场火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不仅是喜喜先生死了,甚至夫人和少爷也差点儿葬身火海!可是等了许久只听到燕司南很平淡的声音反问:“是吗?”
予疆很是意外,忍不住回头看向他,按常理少爷早该发作的啊!尤其是这场火还牵扯着夫人,平常夫人少了一根头发丝都会雷霆大作的人,今天却静的出奇。
“我会尽快找出真凶的。”最后予疆只能这样保证。
燕司南平静的嗯了一声,接着就是窒息的安静,只剩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声响。
他们整整在山下守了两天两夜,第三天初晨的时候见到了心如枯槁的夫人,一个人经历过大彻大悟,大悲大喜似乎也献祭了自己的精气神,夫人仿佛老了五岁之多。
她相安无事的从一排一排车的前面走过,燕司南的眼睛也一直追随着那抹身影,车子挨个的都缓缓的启动,不远不近的跟在她的身后,燕司南紧紧的攥着皮座,叹息了好几声!
她现在不像一个人像一个幽灵在这世上浮荡……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体力不支的倒在了路上,如果不是燕司南不能碰水,强行被予疆拦下,恐怕他的皮也白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