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律、风雨迫城阙》
慕容施暗计,海氏陷重围。
商路截如断,杀机藏若微。
廛市空斗智,暗星失光辉。
风雨迫城阙,寒潮漫四扉。
慕容家族首先对海家名下的数家大型商会发动突袭,不仅恶意抬价抢购稀缺物资,更派高手暗中破坏运输线路。
海兰震怒之余迅速调集家族力量反击,却发现慕容家仿佛早有预料,每次都能巧妙避开反击的锋芒。
短短数日,海家损失惨重,连根基产业都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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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被浓重的乌云吞没,连星光也吝啬地不肯洒落一丝。北圣城东,通往海家最大一处矿场的蜿蜒山道上,死寂中弥漫着不安。往常这个时候,满载着稀有矿石的车队应该如同钢铁洪流,轰鸣着驶向城内的工坊,而今夜,只有风穿过枯枝的呜咽。
突然,几声短促的惨叫撕裂了寂静,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没。护卫车队的十几名海家好手,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未看清,便已颓然倒地,脖颈处仅留下一道细若红线的血痕。黑影绰绰,动作快如鬼魅,他们并不劫掠车上的货物,只是手中泛着幽蓝光泽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拉车的巨型驮兽要害,或是用狂暴的罡气震断坚固的车轴。片刻之后,黑影散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货物、倒毙的驮兽,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
类似的场景,在短短三日内,于海家以及与其联盟的沐家名下多处产业接连上演。商会仓库莫名起火,囤积的贵重药材与炼器材料焚毁一空;几支重要的商队在跨越险峻峡谷时遭遇“山崩”,连人带货被埋得不见天日;甚至两家利润最丰厚的丹药铺,一夜之间所有掌柜和资深药师集体“失踪”,账本被席卷一空。
“……据各处传回的消息汇总,我们在北境十七城的药材供应线已断了大半,三家最大的矿场产出运不出来,城东的‘百草阁’、‘千兵楼’被人砸了场子,至今无法营业。初步估算,损失已超过八十万上品灵石,而且……还在持续扩大。”
海家议事大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每个人脸上沉郁的阴霾。一名负责外务的长老,声音干涩地念着手中的玉简,每报出一个数字,厅内的空气便凝固一分。
海兰端坐在主位之上,一身水蓝色长裙,衬得她脸色愈发白皙,只是那白皙之下,潜藏着一股极力压抑的怒火与冰寒。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座椅扶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下方,一众海家与沐家的核心人物或眉头紧锁,或面带愤慨,交头接耳的议论声如同蚊蚋般嗡嗡作响。
“查清楚了吗?到底是谁在背后搞鬼?”一位沐家的长老忍不住拍案而起,声音洪亮,带着煞气。
负责情报的另一位长老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颓然道:“表面证据指向几个不起眼的小帮派,甚至还有一些是跟我们有过摩擦的散修。但……太巧了,所有事情几乎在同一时间段爆发,手段狠辣,计划周密,绝非乌合之众能为。背后必然有人统一指挥,而且,对我们海、沐两家的产业分布、运输路线、防御弱点了如指掌!”
“慕容家!”有人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三个字。
大厅内瞬间一静。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海兰。近年来,随着云辰的崛起以及与海、沐两家的紧密关系,原本与海家实力在伯仲之间的慕容家,动作越发频繁和具有攻击性,双方明里暗里的摩擦早已不是秘密。
海兰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怒火解决不了问题。“传令下去,”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第一,所有重要产业,防御等级提升至最高,护卫力量增加一倍,启用备用运输路线和隐秘仓库。第二,召集家族所有能动用的流动资金,他们抬价抢购稀缺物资,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容家掌控的‘黑曜铁’和‘冰心砂’不是他们的命脉吗?给我不计成本地收购,扰乱他们的市场!”
她的命令一条条发出,清晰而迅速。厅内众人精神一振,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领命而去。
接下来的两日,海家这尊庞大的商业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明处的产业加强戒备,暗处的资金如同暗流,涌向慕容家控制的关键资源市场。海兰甚至亲自出面,联络了几家与海家世代交好、且与慕容家素有嫌隙的势力,试图构筑一道反制联盟。
然而,反击的效果却微乎其微,甚至可以说是泥牛入海。
派去加强戒备的高手,往往扑空,慕容家的骚扰仿佛能预知他们的布置,总是在防御最薄弱或者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出现。而当海家集中力量围堵时,对方又如同鬼魅般消散无踪。
针对慕容家核心资源的商业狙击,更是遭遇了迎头痛击。海家调动巨额资金大肆收购黑曜铁和冰心砂,起初确实引起市场价格剧烈波动,但慕容家仿佛拥有无穷无尽的储备,不仅轻松平抑了波动,更是在海家资金大量投入、即将得手的关键时刻,突然向市场抛出海量存货,导致价格瞬间崩盘,让海家结结实实吃了个大亏,数百万灵石瞬间蒸发。
更令人心惊的是,海兰秘密联络的那几家势力,前脚刚与海家达成口头协议,后脚便纷纷变卦,不是借口家主闭关,就是推说内部意见不一,态度暧昧不明。显然,慕容家不仅预判了海兰的反制手段,更是在她行动之前,就已经用未知的手段说服或压制了这些潜在的盟友。
“小姐,我们安插在慕容家内部的三个暗桩,两个失去了联系,最后一个传回一条残缺的消息后……也彻底沉寂了。”贴身侍女快步走入海兰的书房,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将一枚布满裂纹的传讯玉符放在桌上。
海兰拿起玉符,灵识探入,只感受到一片混乱与刺耳的杂音,隐约捕捉到几个断断续续的词:“……预料……陷阱……快……”
“咔嚓。”
玉符在她指尖化为齑粉。
海兰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慕容家这次的行动,绝非普通的商业竞争或者势力倾轧。他们仿佛拥有一双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将海家的每一步都看得清清楚楚。这种被人完全掌控、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让她心底升起一股寒意。
短短数日,海家不仅损失了巨额的财富,连带着声望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些依附于海家的中小家族开始人心浮动,原本稳固的联盟出现了细微的裂痕。更可怕的是,家族内部,一种看不见的恐慌和质疑正在悄然蔓延。几位族老已经隐晦地提出,是否当初与云辰走得太近,才招致今日之祸?
根基产业动摇,外部盟友退缩,内部人心不稳。
海兰闭上眼,感受着肩头沉甸甸的压力。慕容家这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她知道,这仅仅是开始。经济上的打压,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风暴,恐怕还在后头。
她必须尽快见到云辰。
夜色如墨,海兰书房内的灯火却亮如白昼,映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也映着桌上那张标注了无数红叉的北圣城势力分布图。每一条被截断的商路,每一处受袭的产业,都像一个鲜血淋漓的伤口,啃噬着海家的根基。慕容家这张网,织得又密又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熟悉,并未经侍女通传。
海兰没有回头,紧绷的肩线却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分。她只是望着窗外那片吞噬了月星的沉沉黑暗,轻声道:“你来了。”
云辰走到她身侧,目光扫过那张布满疮痍的地图,眼神沉静,并无惊诧,只淡淡道:“风雨已至,城阙将倾。慕容家此番,志不在小。”
“他们算准了我们每一步,”海兰转身,将连日来的挫败与那枚碎裂的玉符所传递的绝望尽数压下,只余下冰冷的锐利,“暗桩被拔,盟友反水,资金受创,连家族内部也起了杂音。明刀明枪我尚且不惧,可这般无所不在、又无迹可寻的暗手……”她顿了顿,指尖点在慕容家族地的位置,“我感觉像是在与一个幽灵搏斗。”
云辰伸手,指尖拂过地图上代表海家核心矿场的那处标记,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清洗。“非是幽灵,而是耳目。慕容家能料敌机先,绝非仅靠推演。海家内部,必有他们一双,甚至数双眼睛。”
海兰瞳孔微缩。这个猜测她不是没有,却不愿深想,此刻被云辰点破,寒意更甚。“清查内鬼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不必查。”云辰的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决断,“既知有眼,便可借此,送他们想看的东西。”
他俯身,在地图上轻轻划出一条线,连接着海家一处看似已半废弃,实则暗中囤积了最后应急资源的秘密仓库。“慕容家攻势虽猛,欲一口吞下海、沐两家,其力亦有未逮。连日动作,其自身脉络必也延伸紧绷。他们下一步,必是寻找机会,妄图一击彻底崩断你的脊梁。”
他的手指点在那条线上:“以此处为饵,示敌以弱。让那双‘眼睛’将我们已山穷水尽、欲转移最后根基的消息递出去。慕容韬光养晦多年,性子却最是贪婪,见此良机,定会亲自出手,以求彻底锁定胜局。”
海兰瞬间明悟。这是险招,亦是绝地反击的唯一机会。将最后的筹码押上赌桌,引蛇出洞,目标直指慕容家主事之人!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重新燃起火焰,那是被逼入绝境后的决绝与锋芒:“何时动手?”
“就在今夜。”云辰望向窗外,天际尽头,似乎有一线微光正要挣扎着撕裂黑暗,“风雨迫城,寒潮漫扉之时,亦是其警惕最松、心气最傲之际。我会亲自去‘护送’这支饵队。”
他话语平淡,海兰却从中听出了冰冷的杀意。她深知云辰的实力,他若亲自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好!”海兰再无犹豫,立刻传下数道密令,一切依计而行。
子时刚过,位于北圣城西郊,毗邻一片迷雾沼泽的秘密仓库方向,果然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与喊杀声。慕容家主力尽出,为首者,赫然是慕容家那位以智谋和狠辣着称的二长老慕容轩!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预料中惊慌失措、忙于转移财货的海家残部,而是一座早已布下的绝杀之阵,以及从迷雾与阴影中现身的云辰。
没有多余的言语,战斗在瞬间爆发,又在意料之中地迅速平息。云辰的身影如鬼如魅,剑光过处,慕容家所谓的精锐如同朽木般倒下。慕容轩惊骇欲绝,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应是猎人的他们,怎会瞬间沦为猎物。他想逃,却发现四周空间已被无形的力量封锁。
“你们……怎会……”他嘶声问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云辰并未回答,剑锋轻吟,一道无形剑气已洞穿其丹田,废其修为。留下活口,比尸体更有价值。
当黎明第一缕曙光终于刺破乌云,洒向北圣城时,慕容轩被废、慕容家此次行动主力近乎全军覆没的消息,已如狂风般席卷全城。
海兰站在家族最高的楼阁上,望着渐渐亮起的天空,以及远处慕容家族地方向骤然升起的混乱气息。她知道,这场风暴远未结束,慕容家的反击必将更加疯狂。但至少,这迎面一拳,打断了对方最凌厉的攻势,也为海家赢得了喘息之机,更让那些摇摆的盟友看清,慕容家并非不可战胜。
云辰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衣袂飘飘,不染尘埃。
“接下来,”海兰转身,眼中再无迷茫,只有历经风雨后的坚韧与冷冽,“该我们去找出那些‘眼睛’,并让慕容家,为这几日所做的一切,连本带利地偿还了。”
风雨稍歇,城阙犹存,而更烈的风暴,正在酝酿。寒潮未退,但阳光已至,照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