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
努尔哈赤站在悬崖边缘,身上的貂皮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手中攥着一支折断的箭矢,镶着海东青尾羽的箭杆上沾满黑褐色的血渍,箭簇却不见了踪影。这是三个月前他亲手交给弟弟舒尔哈齐的\"生死箭\"——建州女真最庄重的誓约信物。
\"主子!\"
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从山道传来。努尔哈赤的亲信大将额亦都踉跄着冲上岩台,这个身经百战的汉子此刻铁甲破碎,脸上布满冻伤。他背上绑着一个染血的羊皮包袱,每走一步都在雪地上留下鲜红的脚印。
岩洞内的火把突然齐齐暗了一瞬。当羊皮掀开时,舒尔哈齐的头颅滚落在石桌上,被石灰腌得发青的面容扭曲变形。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支箭的箭头,正钉在他的眉心,干涸的血迹在脸上凝成诡异的图腾。而那张被割开的嘴里,竟塞着半块未完工的城砖。
\"明人当着所有女真奴隶的面...\"额亦都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用铁锤...说要让所有人看清楚反抗者的下场...\"
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十几名建州将领同时跪地,甲叶碰撞声如同雷霆。努尔哈赤缓缓抬手,指尖抚过弟弟扭曲的面容,在城砖上停顿——那是用浑河泥烧制的,上面还留着舒尔哈齐挣扎时的指甲抓痕。
\"喀嚓!\"
鎏金宝刀出鞘的寒光闪过,整块岩壁被劈出三寸深的裂痕。碎石飞溅中,努尔哈赤的声音比长白山的冰雪还要冷冽:\"传鹰信。\"
当夜,十三只海东青冲破辽东的暴风雪。每只猎鹰的脚环里都藏着片带血的皮子——那是从舒尔哈齐背上剥下来的,上面用金刀刻着会盟的时间地点。这些神鹰飞向三个方向:海西女真乌拉部驻地、科尔沁草原深处,以及...沈阳城外的苦力营。
第二日黎明,努尔哈赤独自登上鹰嘴岩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辽东大地,包括三十里外那座正在修建的\"灭虏大道\"。晨雾中,隐约可见蚂蚁般的人影在官道上蠕动——那是戴着铁链的女真奴隶,正在明军皮鞭下搬运石料。
\"主子,查清了。\"费英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苦力营现有女真人六千七百余,来自三十八个部落。每日死者不下二十...\"
努尔哈赤抬手打断,指向官道某处。费英东眯起眼睛,看到一队明军骑兵正押送新的俘虏。队伍最末尾是个瘦小的身影,铁链几乎要勒断他的手腕。
\"费德勒!\"费英东失声惊呼。
费英东的指节捏得发白。他年仅十三岁的侄儿,三天前外出狩猎时失踪。现在孩子一瘸一拐地走在队伍里,单薄的皮袄上满是鞭痕。
\"备马。\"努尔哈赤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去请布斋和纳林布禄。\"
当夜,一支特殊的商队来到苦力营外。领头的是建州女真的萨满尼堪,他声称带来了治疗\"路痨\"的草药。守卫搜查货物时,没人注意到那些药筐底部的暗格,里面藏着淬毒的匕首和微型手弩。
子时三刻,努尔哈赤在十里外的山岗上看到了约定的信号——三支绿色火箭在夜空中炸开。这意味着褚英已经找到,但计划有变:苦力营里混入了锦衣卫的密探。
\"改在鹰嘴崖会面。\"努尔哈赤对传令兵道,\"告诉布占泰和奥巴,带够人手。\"
暴风雪越来越猛。当努尔哈赤回到临时营地时,发现额亦都正在审问一个明军俘虏。那人的左脚已经不见了,雪地上扔着把带血的斧头。
\"他说...\"额亦都擦了擦脸上的血,\"明人要在腊月坑杀所有女真苦力...\"
努尔哈赤蹲下身,用匕首挑起俘虏的下巴:\"为什么?\"
\"因...因为路要修完了...\"俘虏颤抖着指向南方,\"朝廷下了密旨...说你们女真...一个不留...\"
匕首突然刺入俘虏的咽喉。努尔哈赤起身时,脸上溅满鲜血:\"传令,会盟提前到十月初八。\"
远处的沈阳城方向,隐约传来的爆炸声。没有人注意到,官道旁的丛林中,一队队蒙古铁骑正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