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珠此刻听到那敲锣打鼓喊着卖人的声音,小脸瞬间变得煞白,一双小手紧紧地揪住白莲的衣角,身子也一个劲儿地往白莲身后躲。
可那害怕的感觉却怎么也驱散不了,她索性直接扑到白莲腿边,伸出两只小胳膊,死死地抱紧白莲的大腿,仰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花,带着哭腔喊道:“娘,丫丫害怕,丫丫好害怕呀。”
白莲见状,心疼不已,赶忙蹲下身来,把白珍珠搂进怀里。“乖宝贝,娘在这里不怕啊。”
白永望和李老太以及其他人都围过来,疑惑问是怎么回事?丫丫怎么吓成这样?
白珍珠抽抽搭搭地说起了以前在周家时的事儿,边说边打着哆嗦:“以前在周家的时候,那阿奶和两个伯娘可坏了,她们老是动不动就吓唬我,说我不干活就要把我卖给人伢子呢。”
说着,那豆大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从脸颊滚落下来。
白家人听到白珍珠的哭诉后,一个个脸上都满是惊讶和气愤,丫丫才多大呀,居然能狠得下心,动不动就用这么残忍的话去吓唬孩子,这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李老太气得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可心里更多的是心疼,她眼眶里一下子就涌上了泪水,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硬是忍着没让它落下来。
她一边用手抹了抹眼睛,一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周老婆子,还有她那两个没心肝的儿媳,真是坏到骨子里去了!不对,一家都是坏种!
最好别再让我遇见她们,要是哪天让我给碰上了,看老娘不上去狠狠收拾她们一顿,非得把她们打得连自己祖宗都不认识,
让她们也尝尝被人欺负、被人吓唬的滋味儿!”
白莲听着女儿的哭诉,心里一阵酸楚,眼眶也泛红了,她轻轻擦去白珍珠脸上的泪水,
她一把将女儿抱了起来,一边温柔地拍着白珍珠的后背,一边轻声哄着:“乖宝贝,不用怕,有娘在呢,还有咱们家这么多亲人在保护你呢,谁也别想卖得了你。
娘这就抱你去车厢里坐着,那儿安全着呢,咱不去听那些吓人的话了哦。”
说着,白莲便抱紧白珍珠,朝着自家的车厢走去。
白珍珠在白莲怀里找到了安全感,白莲哄了没几下就不哭了,小丫头也是累的够呛,没一会就在白莲的怀里睡着了。
比起白里正带领着这支逃亡队伍,满心满眼对那人牙子的深深厌恶。
对面道路上那一条长长的逃荒队伍里,此刻却呈现出了令人揪心又气愤的一幕——竟然已经开始有不少人与那些人伢子做起了交易。
只见那几个衣着光鲜透着一股精明劲儿的人牙子和不少打手站在一辆辆略显破旧的马车旁不停吆喝着。
在这灾荒年月里,那白面就如同闪闪发光的金子般,吸引着周围人的目光。
不少人围了过去,眼里满是挣扎与无奈,他们实在是被这灾荒折磨得没了办法呀。
有个老汉壮着胆子问道:“小兄弟,能不能再多给点粮食啊?这孩子可都是我们的心头肉。”
那说话的老汉脸上满是愁苦,嘴唇干裂起皮,声音也带着一丝沙哑,显然是许久未曾好好喝过水了。
人伢子心中冷笑,还心头肉呢,若是真是心头肉也舍不得卖了吧。
面上却不屑地撇了撇嘴,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回道:“哼,除非你家的女儿或儿子长得十分漂亮俊俏,那我倒是能多出几斤粮食。
要是长得普通,就按照我刚才说的,女娃十斤白面,男娃五斤白面,这规矩可改不了,咱这也是做生意,不能做赔本的买卖呀。”
周围的人听了,顿时一阵沉默,可那沉默中又夹杂着些许窃窃私语,大家心里都在权衡着,毕竟这关乎着孩子的命运,也关乎着一家人能否活下去。
过了一会儿,又有好多人围过来,其中一个面容憔悴的妇人牵着一个六七的小女娃走了过来,问道:“那多少岁的都可以吗?”
人伢子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笑,说道:“只要年龄不超过十七八的都可以,你们可得想好了,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把孩子交给我,他们说不定还能有条活路,跟着你们啊,指不定哪天就饿死在这逃荒的路上了。”
这话一出口,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面露犹豫,似乎被说动了。
也有人摇头道:“不能卖啊,把孩子卖给这些人,那还不如让孩子饿死,谁知道你们会把孩子带去哪儿又会遭什么罪呀!”
人伢子闻言立即生气道:“嘿,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有逼你一定要卖吗?没有吧?做生意嘛,这都是讲究你情我愿。
既然你把孩子卖给我,你也不要管我会把孩子带哪里去,反正我不会让他死,我会让他活,还会活着比你还好。”
刚才那个面容憔悴却又带着一丝期待问年龄的妇人,一听人牙子这话,黯淡的眼睛瞬间一亮,就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亮似的。
她赶忙凑上前了几步,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声音都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急切地追问道:“真的吗?你说真的吗?要是跟着你们,往后真的会过的比我们现在还好吗?”
人伢子见这么多人都齐刷刷地看着他,便又多了一些耐心,清了清嗓子解释道:“你以为我们做的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呀?我们也是有娘生有爹养的,哪会做那些丧心病狂的事。
你们放心,我们只不过是把这些孩子带回去,好好地教他们些礼仪规矩,往后啊,送他们进那些大户人家做丫头。运气好点的,还能进些大官家里做一等丫头呢。”
说到这儿,人伢子微微仰起头,脸上满是得意的神色,仿佛自己做的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善事一般。
接着又滔滔不绝地说道:“我可告诉你啊,在大户人家做丫头,那日子可舒坦着呢。每天也就是端端茶水、擦擦桌子这些轻巧活儿。
可比你们在这地里,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没命干活一年到头也挣不了几个银子强多了呀。
而且啊,每个月还能有一两银子的月钱呢,这一两银子能做多少事儿啊,够买好些粮食了。
哪像你们现在,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还得在这逃荒的路上遭罪。把孩子交给我们,那就是给他们寻了一条好出路呀,你们可别不知好歹了。”
周围的人听着人伢子这一番花言巧语,有几个人脸上露出了些许动摇的神色,似乎真的被他说得动了心。
那妇人站在那儿,嘴唇微微颤抖着,咬了咬唇,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狠下心来。
她这样做不会错的,她是为了女儿好!
妇人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那笑容里透着几分勉强,却又要装出十分慈爱的模样,缓缓转头看向自家的大女儿菜苗。
“菜苗呀,你忍心看爹娘饿死吗?咱们这一路逃荒过来,啥吃的都没了,再这么下去,爹娘真的撑不住了呀,还有你那弟弟,他还那么小,要是没了粮食,可怎么活呢。”
那名叫菜苗的女娃听到这话,身子猛地一愣,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望着娘那许久未曾对自己露出慈爱般笑容的脸,心里却没有丝毫欢喜的感觉,反而是涌起了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她下意识地想要咽一下口水,来缓解一下那因为紧张和害怕而有些发疼的喉咙,可嘴巴里早就干得厉害,根本没有多少口水可供她吞咽了。
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嘶哑着声音问道:“娘,你……你是想把我卖给人伢子,是吗?”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可置信,还有无尽的委屈,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却倔强地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
那位妇人听到女儿的问话,脸上依旧继续慈爱地笑着,只是那笑容在菜苗看来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假。
妇人赶忙说道:“是的呀,菜苗,只要把你卖给他们,咱们家就有粮食吃了。娘相信,有了这十斤粮食,我和你爹,还有弟弟,一定不会被饿死了。
而你呢,跟着他们走,也能去到更好的地方生活呀。娘这可不是不要你,娘这都是为你好呀,你要听娘的话,听娘的准没错的。
而且娘答应你,等到了地方,娘一定会托人给你写信的,等你以后有能力了,再来找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