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万籁俱寂繁星高悬的平常夜晚,然而今晚却是青山村正式逃荒的第一夜。
只见一条因打着火把犹如红龙般的逃荒队伍,正沿着蜿蜒小径朝着与人口密集的城镇截然相反的深山方向艰难迈进。
此时的队伍中各种嘈杂之声此起彼伏,有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家乡故土难舍难离,那眼中的眷恋与不舍化为一声声呜咽。
“儿啊,爹真心不想离开!”
“不行啊!爹,里正说的对,咱们眼下有粮,在别人眼里就是细面肉包。不离开,咱们迟早被其他村给吃喽。”
亦有人因阖家团聚而喜极而泣,之所以能团聚是因为有些妇人能及时回娘家告诉告知家人。
所以当那些妇人娘家得知青山村已经出发时,他们赶紧也跟上。
“当家的,你看看别家,若你当时肯让我回去,我娘家人也能和我们一起走,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要不你们等等我,我很快回来,不,还是叫大娃去叫吧!”
男人皱眉犹豫没吭声,可男人的老娘却是不干了,直接上去对那妇人一个大嘴巴子。
“你有大病是不是?都走到这里了还要回去?还让我们等你,你脸咋这么大呢,你个没脑子的!
你也不想想我们一家等你,里正他们会等我们吗,得得得,你要去就自己去,别扯上我大孙子,还有,我也不会停下来等你!”
被打的妇人见男人一直沉默着,又见婆母一脸你敢走,我们也敢离开的模样,最终只能忍下心中的难受继续默默泪流满面的赶路。
同时也有令人心酸的场景,由于家中没有牲口车的,只能靠着两条腿前行。
年幼的娃子们走得累了,带着哭腔哀求爹娘背一背。
可爹娘们自己早已精疲力竭,他们不仅要背负着沉重的竹筐,还要推着满满当当的手推车。
哪有力气背娃子,无奈之下只能狠下心来让孩子们继续坚持行走。
一时之间,累的不行的娃子们的哭声更是尖锐,引的娃子的爹娘开始混合双骂,要不是倒腾不出手来,都有可能直接混合双打。
那些平常把孙子孙女当眼珠子疼的老人此时也是有心无力。
听娃子们哭成那样怎么可能不心疼,只是他们也背着不少东西,所以真是有心无力力啊!
然而这些哭声并非唯一的声响,各种动物的声音交织其中。
牛哞、骡喊、驴叫,牲口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氛围,不安地发出呼喊。
不仅如此,就连狗儿们汪汪地犬吠着,鸡鸭鹅也不甘示弱,嘎嘎、咯咯地叫个不停。
村民们实在舍不得将这些家畜舍弃,毕竟在他们心中,不到万不得已这些都是口粮。
于是,便用笼子装着家禽,用绳索拴住家畜,带着它们一同上路。
白里正的大儿子气喘吁吁地从队伍后头跑了回来,一抹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对他爹白里正说道:“爹,咱们原本是二十户人家的队伍,现在不知怎的已经变成三十户了。
而且那些多出来的十户都是邻村的人,好像是咱们队伍里一些妇人的娘家。”
白里正微微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行了。你先上车休息一会儿。只要那些人不闹事,跟着咱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毕竟这灾荒之年,多些人相互扶持,或许也能多几分生机。”
……
从空间出来的白莲,只觉脑袋昏沉得厉害,看来长时间以意识进入空间还挺耗神的。
这头晕脑胀的感觉实在令人难受,白莲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
此时,已坐在骡车上的李老太敏锐地察觉到了白莲的动静,开口问道:“睡醒了?”
白莲立即反应过来,说道:“是睡醒了,娘,你怎么不睡一会儿?”
李老太微微皱起眉头,满是无奈地叹道:“睡不着啊,这牲口车我实在是坐不习惯。虽说家里一直有牲口车,但我平日里极少乘坐。
每次只要一坐,这头晕的毛病就犯,胃里也翻江倒海的。
眼下这路崎岖不平,车子晃得如此厉害,我哪里能有半分睡意,能不吐已经不错了。
不过,我倒是真有些佩服你,这么晃动居然还能睡的着。”
珍珠在一旁挪了挪身子,小手不停地揉着自己那本就没多少肉的屁股,可怜巴巴地问:“娘,能不能下去走走呀?丫丫屁股好痛。”
“不行!”白莲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她花大价钱买了两辆骡车就是想让她和女儿能少受点罪,这一下去走,她也得跟着下去。
这样一来就有两个位子空了出来,换作其他人上来坐着,估计得好长时间才能轮到她们坐。
于是,白莲借着车厢内微弱的油灯光拿了件衣服,精心为珍珠收拾出一个相对舒服些的地方让她坐。
又从空间里拿出醒神的药膏要给李老太的太阳穴涂一下,当然,也没忘给自己涂。
“这是我在药堂里买的醒神膏,来,我给你涂两下,你能舒服些。”
李老太感受着两边太阳穴处传来的丝丝凉意,加上醒神膏的气味也随之钻进鼻腔,她似乎真觉的好受了许多。
“的确是好受了些,幸好你买了这醒神膏,我也不用那么受罪。”
“我还以为你又要骂我乱花钱。”白莲笑了笑。
李老太轻轻哼了一声,“这东西确实有用,不算乱花钱,不过你平日里也该多省着点,这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白莲乖巧点头:“是是是,娘说的都对!”
李老太刚想提柳招娣的事,骡车忽然颠簸了一下,珍珠险些摔倒,白莲赶忙将她扶住。
车窗帘这时也被山风吹开了,白莲瞥了一眼外面问道:“娘,咱们现在到哪了?还没到镇上了吗?”
李老太伸了伸腿,说道:“怎么可能到镇上,咱们是往镇上的相反方向走。听你爹说,咱们这么多人要是都往镇上去容易引起官府的注意,而且现在城门也关了,根本出不去,还不如直接走山路。”
正说着,骡车突然一停,白老爷子那洪亮的声音突然在车外响起:“老婆子,莲儿,带着丫丫下来吧,已经到山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