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娣娘匆匆走了过来,满脸疑惑地问柳大头:“他爹,你不是把稻谷拉到晒谷场,让白永旺也帮我们一起碾稻谷吗?怎么这会儿又要那赔钱货去啊?”
柳大头冷哼一声,满脸不屑地说道:“哼,还不是白家人看不起咱们家呗,不愿意帮忙。说什么两家并没有定亲,还不能亲家亲家地叫。
我看他们现在是有钱了,就学会拿架子瞧人了。我就让死丫头当着他们的面拍打稻谷,看诚满那臭小子心不心疼。
他要是心疼了,自然就会帮咱们碾稻谷;要是不心疼,咱也不用担心,谅那死丫头也不敢偷懒。”
招娣娘听着丈夫的话,仔细琢磨了一番,也觉得有道理,便点了点头说道:“那行,不管她了,咱们也赶紧割吧,时间可不多了。”
白老爷子和白诚满原本以为柳大头会叫他媳妇来处理稻谷,没想到叫的是柳招娣。
看着柳招娣那麻木又疲惫的神情,白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丫头上辈子铁定是造了什么大孽才投身给柳大头夫妇做女儿。
柳招娣来到晒谷场,也看到了白老爷子和白诚满。尤其是看到白诚满时,她的眼神中瞬间有了几分光彩,不像刚刚那般如同一潭死水。
她轻声唤道:“叔,诚满哥。”
白老爷子应了一声,白诚满则立即关切地问道:“招娣,怎么是你来呀?你这该不会是来拍打这稻谷吧?”
柳招娣苦涩一笑,点了点头说:“我爹娘还要在地里收割稻谷呢,这活也只能我来。”
白老爷子皱起眉头,不悦道:“这活就算是男人干也得累哭,你一个女娃子能干什么?唉,你那爹娘我也不想多说,真够心狠的。
老三,你先去把她家的稻谷铺平吧,我待会给他家碾就是了。”
柳招娣连忙直呼不用,说道:“我可以做的,骡子也够累了,哪能再让它帮忙我们家。”
白老爷子在一旁摆了摆手,他心里明白,这丫头一直都在田里收割稻草,而她那个十五岁的弟弟却不见人影,想必是在家里睡大觉呢。
想到这里,白老爷子和白诚满对柳招娣的心疼又多了几分。
见白城满已经帮把她家的稻谷铺在地上,柳招娣沉默了几秒,便转身离开。
白诚满刚想开口,却被白老爷子一把拉住。
白老爷子低声说道:“儿女情长先放一边,赶紧干活再说,肚子填不饱,说啥都是屁话。”
白诚满看了一眼柳招娣离去的背影,应了一声,虽满心牵挂,但也只能先帮柳家干活。
而柳招娣呢,并没有回自家田地。她脚步一转,径直来到了白老爷子家的田地。
在白家人震惊诧异的目光中,她淡定地拿起地上被人暂时搁置的镰刀,然后弯着腰,一声不吭地开始割稻谷。
白家大房和二房两对夫妻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弄得不知所措。
这啥情况啊?该不会是这柳招娣已经把自己当成白家的媳妇,所以来帮忙了吧?
最后还是白诚阳示意媳妇去问一下什么情况。两家虽有在议亲,但事情毕竟还没完全定下。
一个女孩子家突然跑到男方家干活,多少会被人说闲话,这种事情也就是吃力不讨好。
田氏走到柳招娣身边轻声问道:“招弟,你怎么来了?你家的田地收完了吗?”
柳招娣面对这个很有可能成为自己妯娌的田氏,手中的活计也没停下。
深知此刻时间紧迫,每一分每一秒都不能浪费。
她边割边回答:“没呢。既然叔和诚满哥帮我家碾稻谷,我也不能让叔和诚满哥吃亏。
所以我就来收稻谷了,你们不用管我,等我家的稻谷碾好,我自己就会离开。”
田氏一愣,她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看着柳招娣纤细的身影和麻利的动作,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转身快步走到放置水的地方,倒了一碗水,又匆匆走回到柳招娣身边。
轻轻将水递过去,温柔地说道:“招弟,先喝口水吧,我看你的嘴唇都脱皮了。”
柳招娣手下的动作猛地一顿,缓缓地、艰难地直起腰身。
她的目光有些呆滞地看着那碗水,喉咙忍不住滚动了一下,心中的苦涩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又多了几分。
连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她渴得不行,可她的爹娘却仿若视而不见。
他们带来的水一口都不让她喝,还总是念叨着家里水不多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还一个劲儿地催促她赶紧抓紧时间干活,仿佛她不是他们的女儿,而是一个不知疲倦的佣人。
田氏听到柳招娣那极力压抑却仍无法掩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心里不免有些同情。
她把碗又往柳招娣身前递了递,轻声说道:“是凉的,快喝吧。干这么多活又流这么多汗,不喝点水可不行。”
柳招娣看着那碗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来,轻声说道:“谢谢大嫂。”紧接着就大口大口的喝着水。
喝完水后,柳招娣将碗递还给田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准备弯腰继续割稻。
田氏却上前一把拉住了柳招娣,语重心长地劝说道:“招娣啊,你如今在这儿白家的田地里干活,若是不巧被你爹娘瞧见了,依照他们的性子,你岂不是又得平白无故地挨一顿臭骂?
而且万一闹起来,那必定是鸡飞狗跳,而且还会让咱们两家的关系陷入尴尬难处的境地。
你看看现在这情形,整个村子都在争分夺秒地抢收粮食,时间紧迫到连歇口气都没时间,哪有多余的精力经得起这样的闹腾啊。
所以啊,招娣,听大嫂一句劝,你还是先回去吧。你放心,我待会定会一五一十地告诉我爹娘他们你的心意,让他们知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姑娘。”
柳招娣心里通透,自是明白田氏的良苦用心,就是生怕她那自私自利、蛮横无理的父母又借题发挥、无端寻衅滋事。
她微微抿了抿唇瓣,缓缓开口道:“我明白了,大嫂,你也不用跟叔他们说我来过这儿。我这就回去,保证不会给你们麻烦。”
说罢,她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与无奈,转身朝着自家田地的方向走去。
那孤单的背影在火光的映照下,显得愈发落寞与萧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