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柒!”
沈淮川上一秒还沉溺在唇齿相触的亲昵里,下一秒就察觉怀里的女人身子一软,瘫在了他臂弯里。
她双眼紧闭,怎么喊都没动静,额头上布满细密的冷汗,脸色白得跟墙皮似的。
沈淮川慌了神,抓过床边的背心胡乱套上,跟在屋里画画的舟舟匆匆交代两句,打横抱起周柒柒就往吉普车上冲,准备赶紧送去市区的军区医院。
这会儿八点多,秦磊已经走了,只能他自己开车。
他想把周柒柒放在后座,可瞧着她眉头紧皱,整个人蔫巴巴的,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就怕开车时她摔下来。
正想着找住在朱莹莹和王团长帮忙,就听见一声大嗓门儿咋呼起来。
“沈团长,这是咋了?出啥事了?”
来人是邱春芳的丈夫赵毅,他松开牵着儿子赵耀祖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
“我媳妇晕倒了,得赶紧送军区医院!”
沈淮川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赵毅扫了眼周柒柒的脸色,忙不迭摆手。
“别去军区医院了!那儿离得远,开车得半小时,我媳妇刚说,后勤正往军属区卫生所搬东西呢,说是新分来个医生!咱去那儿,两分钟就能到!”
说着,他伸手把车钥匙抢了过来,“我来开!你照顾人!”
转头又推了推儿子,“耀祖,你自个儿先回家去!”
赵耀祖死死拽着他衣角不撒手,“不行!你说好陪我玩弹珠的!都没人陪我玩!”
“一边儿去!没看正忙着呢!”
赵毅这会儿急得火烧眉毛,哪有空哄孩子,头也不回地就往车上跑。
赵耀祖“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就嚎:“哇——”
屋里,邱春芳正搓着衣裳,听见儿子哭声,肥皂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拿,甩着手上的水就冲了出来。
等她跑到门口,只看见车屁股后面扬起的一溜尘土。
她赶忙把赵耀祖拽起来,连声问,“咋回事?你爸干啥去了?”
赵耀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搭搭地喊,“呜……跟车里的小狐狸精跑了!”
“啥?!”
邱春芳一听就知道,儿子说的“小狐狸精”指的是周柒柒,拽着赵耀祖的胳膊就追了上去。
这边,赵毅一脚油门把车停在了军属区东南角的小平房外。
这排平房就是给家属们看病的小卫生所。
以前,这儿有曲军医、地方分来的老医生,还有个宋护士值班。
可俩月前,曲军医休产假,宋护士结婚,老医生又摔断腿退休了,卫生所就一直空着。
这会儿,果然像邱春芳打听到的那样,两个后勤小兵正抱着医药箱,进进出出地忙着收拾屋子。
车还没停稳,最里头那间屋就传来个尖厉的女声。
“这水里漂的是不是老鼠屎啊?!我的天,就这地儿也能住人?又小又破的,跟农村有啥两样,还说是军区呢!难怪没人愿意来!”
“还有这暖水瓶都破成这样了,能给人用吗?赶紧给我换个新的来!”
...
“啪!”
暖水瓶摔在地上,玻璃碴子崩得满地都是,不少溅到了院子里。
赵毅把车停稳,探出头往外头瞧了瞧。
“沈团长,地上有碎玻璃碴,我先下去喊人,您抱着嫂子小心点,看着路慢慢下车。”
沈淮川正给周柒柒擦额头上的汗,“麻烦你了,赵营长。”
赵毅摆摆手,笑得憨厚。
“嗨,都是自己人,你之前帮了我那么多,我这点事儿算啥,再说了,邻里邻居的,本就该处好关系。”
说完就跳下了车,扯着嗓子冲里头喊。
“医生,医生在吗?!有人晕倒了!快出来看看!”
里头隐隐传来嘟囔声。
“事儿怎么那么多!不去!我这儿还没正式报道呢!没义务给人看病!”
赵毅耳朵尖着呢,听到这个马上就冒火了,叉着腰冲着里头高喊。
“什么义务不义务的?不管你报道没报道,病人来了就得看!这是命令!马上给老子滚出来!不然老子收拾你!”
说完,照着院子里的杨树重重踢了一脚,树叶哗哗往下掉。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不是你手下的兵!当兵的就是粗俗!”
里头的女人翻了个白眼,没敢大声说,而是走到屋门口不情不愿地说道。
“先把人带到诊室,我马上过去。”
到底是军区的军官,瞧着还这么凶,她也知道自己惹不起。
赵毅赶紧在前头开路,让沈淮川一路把周柒柒抱到诊室里。
后勤处的林处长已经让人收拾过了,诊室里干干净净的,刚消过毒,白床单也都是新换的,一股子消毒水味儿。
沈淮川小心翼翼地把周柒柒抱到病床上,又轻轻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周柒柒还没醒,小脸白得跟白纸似的,睫毛扑棱扑棱的,一看就难受得紧。
可等了两三分钟,大夫还没来,赵毅正准备去催,就听白帘子外传来个不耐烦的声音。
“来了~”
听见这声音,沈淮川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了。
这声音他刚才就觉得耳熟,可却是怎么都没想到,居然是——林瑶!
而此时身着白大褂的林瑶,眼睛瞪得老大,眼中满是恨意。
“沈淮川?!”
自从昨天得到信儿,知道自己被分配到G市军属区卫生所之后,她就憋着一肚子火。
她想过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分配到城里的防疫所之类的,实在不行,城郊的卫生所也行。
咋都没想到,居然被打发到了这儿!
这军属区两年前刚盖好,她就被父母逼着来过一次。
距离城里远不说,附近连个买东西的地儿都没有,说白了就是鸟不拉屎的乡下!
那时候沈淮川还是营长,分到的宿舍是筒子楼里一间四十多平米的屋子,布置得跟监狱似的,根本就不能住人。
而且筒子楼里上上下下住满了人,挤得要命。
家里连水管都没有,洗个水果还得去楼里的水房。
上厕所更是得去几百米外的公共茅房。
要知道,林瑶的父母都是医生,她从小到大,住的可都是城里的二层小洋楼,就算上学和实习,那也都是在城里啊。
她就是不愿意来这个鸟不拉屎的乡下地方吃苦,才死都不愿意嫁给沈淮川的,没想到绕来绕去,居然还是来到了这里。
这卫生所的条件,比起沈淮川分的那个筒子楼还不如,就几间平房,屋子又小又破,离茅房更是远得不得了。
更要紧的是,分到这里。
平时得给那些军嫂和娃娃们开药,打针,事儿多得不得了,往上升也没有途径。
简直是差得不能再差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觉得这肯定是沈淮川在背后使坏!
怪不得不愿意让她留在军区医院呢,合着是打算把她弄到眼皮子底下!
他心里还没放下她呢!这是因爱生恨了!
这男人看着冷冰冰的,心眼咋这么小,把她一辈子都给毁了!
林瑶越想越恨,连带着把病床上昏迷的周柒柒也恨上了。
“哎呀,快别拉家常了,给看看吧,沈团长媳妇晕倒了!”
这会儿听着赵毅在旁边催促,她嘴角一勾,冷笑一声。
“她晕倒了,得先把人弄醒!”
说完,伸手就狠狠朝着周柒柒的人中掐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