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竹牵着王安卉绕经主宅来到后院,彼时唐嘉和叶逸风已经把祭品摆放在一处石桌上,几步之遥有一株开得正盛的腊梅,和一株开得正盛的山茶。
这两棵花树在一片翠竹中是那样耀眼夺目,在微凉的春风中轻轻摇曳。
腊梅金黄的花瓣晶莹剔透,山茶则红得热烈奔放,两相辉映间,连空气都染上了馥郁的芬芳。
“爷爷奶奶都是树葬。”还不等王安卉开口问,唐修竹便率先解释道,“奶奶喜欢腊梅,而爷爷喜欢山茶,在他们去世后,爸妈就遵照他们的遗愿,在院中分别栽下了这两棵树。”
王安卉望着那两棵相依而立的花树,莫名生出一阵感慨——他们生前必定恩爱非常,以至于在离世后仍然放不下对方。
从某种意义上说,爷爷奶奶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
祭拜仪式开始前,叶逸风突然拉住王安卉的手:“卉卉,来。”
唐修竹牵着王安卉来到两棵花树下,唐嘉亦跟在后方,最后在叶逸风旁边站定。
他抬手摸了摸两棵树的树干,像是同他们打招呼一般:“爷爷奶奶,又到新的一年,我跟爸妈都来看你们了。”
他唇角微弯,语调和缓温柔:“今年我还带了女孩子回来。她叫王安卉,我跟她已经结婚有两个多月了,之前一直不得空,现在带她来见见你们。”
王安卉试探着伸出手,也跟着唐修竹一起摸了摸粗粝的枝干,此时突然一阵微风拂过,花枝随风摇动,同阳光一起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看来爷爷奶奶很喜欢你,已经迫不及待跟你打招呼了。”唐修竹的眼里漾起温柔的笑意,伸手替她拂去落在发间的花瓣。
王安卉仰头望着簌簌飘落的花雨,恍惚间仿佛听见苍老而慈祥的笑声。
“爷爷奶奶你们好,初次见面,我叫王安卉。”她笑着朝两棵树挥了挥手,“以后我都会陪着修竹和爸妈,多来看看你们的。”
花枝又开始晃动起来,哗哗声响像是鼓掌一般,欢迎她进入唐家这个大家庭,也是祝愿她跟唐修竹能够长长久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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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拜仪式简单,又不失庄重。
当香烟袅袅升起时,王安卉仿佛看见两位慈祥的老人站在花树下——爷爷戴着老式圆框眼镜,奶奶盘着整齐的发髻,正欣慰地望着他们。
上完香,烧完纸钱,叶逸风带着妻儿在树下石桌旁坐下,向他们诉说着往年的大小趣事,分享近期的日常生活,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对二老的思念。
唐修竹始终握着王安卉的手,轻声向爷爷奶奶讲述着他们相识的经过,诉说着他们婚后的幸福生活。
他们不像是在祭拜,更像是一场久违的家庭聚会,一场跨越时空的团圆。
阳光透过花枝,在他们交握的指间、在青石板路上、在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爷爷奶奶也正坐在他们中间,含笑听着儿孙们的家常。
他们从日头正盛聊到日落黄昏,直至把带来的糕点水果等等都享用完毕,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今天的祭祖仪式。
临走之时,唐修竹从腊梅和山茶的花枝上各摘下一朵开的最艳丽的花,放在王安卉手心。
“奶奶说,这两朵花放在一起,就是家的味道。”他温柔地合上她的手掌,“现在把这个祝福也传给你。”
花瓣在阳光下晶莹剔透,腊梅的清冽与山茶的馥郁在掌心交融,王安卉突然觉得眼眶发热。
与此同时,叶逸风也将两朵不一样的花放在唐嘉掌心:“未来我仍旧会像现在一样,陪在你身边。”
简简单单的一句承诺,胜过万千辞藻华丽的情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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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程时,王安卉频频回首——夕阳下的老宅静谧安详,两棵花树相依而立,腊梅的金黄与山茶的艳红在暮色中交融,宛如一幅古老的水墨画。
她忽然明白,有些告别从未真正发生,只要还有人记得,爱就永远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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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父母家后,王安卉特地找了块干净的绢布,把从老宅带回来的一朵腊梅和一朵山茶,以及收集起来的部分花瓣一起包了进去,又用绳子束紧放在床头柜上。
唐修竹洗完澡出来,看见王安卉正趴在床边划拉着手机屏幕,表情十分纠结的样子。
他走近在床沿处坐下,下一秒身上就长了一只大猫猫。
猫猫大王径直跨坐在他身上趴着,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我想绣个香囊,你帮我选选用什么花纹好?”
唐修竹就着这个姿势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头仔细翻看着手机相册。
沐浴露的清香混着她发间残留的花香,在两人之间萦绕。
“这个怎么样?”他点开一张并蒂莲的图样,“花开并蒂,百年好合。”
王安卉偏头看着手机上的图案,思索几秒后还是摇了摇头:“我其实想绣个特别一点的。”
静默片刻后,唐修竹想到了什么,建议道:“那——绣几株翠竹?”
“只有竹子又好像太单调了。”
王安卉对此不置可否,事实上她苦恼的正是竹子搭配什么花会比较合适一些。
唐修竹知道自己猜对了女孩的一半心思,索性把她的手机放到一旁,揽着她的腰身径直往身后的床铺倒去。
“那就把你喜欢的花绣上去,跟竹子搭配在一起。”他一边引导着女孩的思绪,一边将手掌贴在她后腰,轻轻按揉着。
“问题就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花?”王安卉叹了口气,摊在真皮肉垫上变成一滩猫饼,“感觉自己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
“那我们一起来想想。首先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是喜欢清新淡雅的,还是鲜艳夺目的?”
王安卉偏头想了想,轻声说道:“我喜欢那种看起来素雅一点的,比如淡粉?白色?”
唐修竹了然,顺着她的喜好列举了几款常见常听的:“这些颜色的花也有很多,铃兰、栀子花、樱花、白玉兰……”
“不要白玉兰。”她当即否决掉这个选项。
提到白玉兰,王安卉就想起去年自己做的送给林盼儿的生日礼物——那枚白玉兰胸针,进而又回想起后续的一切,这让她觉得不太舒服。
唐修竹一愣,随即也跟她想到一块儿去,抬手覆在她脑后揉了揉,轻声安抚道:“好,不要白玉兰。那接下来从形状或者寓意入手?哪个画起来简单,寓意又好的,我们就选哪个?”
“感觉这个筛选条件下也有好多合适的花。”犯了选择困难症的猫猫大王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继续摊猫饼。
唐修竹对花卉一类的植物研究不算多,越是着急脑子里就越是一片空白,此时他一下子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候选花。
恰巧叶逸风在此时上到二楼敲了敲他们的房门,喊他们下去吃宵夜,他们也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放到一边,起身穿好外套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