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5年的春雨裹着汞矿的腥气,在湘军大营的铁甲上凝成血珠。
梁学钊跪在二十八面战旗围成的漩涡中心,看着自己指尖的血滴在青铜卺杯里漾开涟漪。
\"伏以皇天后土,昭昭可鉴!\"
刘岳昭的吼声震得香炉青烟一颤。这位布政使的玄铁甲胄还凝着数日前刺客的血,刀刃般的食指划过精钢虎头刀,将新鲜血珠甩入酒爵。
梁学钊注意到他战靴边缘沾着片榕树叶,与昨夜刘岳昕锁子甲上的一模一样。
两人的手同时握住青铜卺杯时,二十丈外的火药库突然炸起青烟。
梁学钊袖中的判官笔瞬间滑出半寸,却见刘岳昭纹丝不动,仿佛早有预料地将酒液一饮而尽。
混着硫磺味的东南风卷来法军《马赛曲》的旋律,与湘军祭鼓声绞成诡异的和鸣。
\"贤弟可知这是何物?\"刘岳昭忽然将一把转轮手枪推到他面前。
鎏金枪管上的法文在香烛中泛着冷光:法兰西矿业公司,贵州汞矿特许开采权。
扳机护圈内侧,莲花纹与翼王令牌的刻痕严丝合缝。
帐外马蹄声如惊雷碾过,刘岳昕浑身是血撞破祭坛帷幔。
青年参将手中攥着的羊皮残片,正与梁学钊怀中父亲梁治达给他的信里的矿脉图纹路相连。
法国工兵测绘的朱砂矿道,沿着太平天国翼殿的密道贯穿雷公山。
\"午时三刻!\"梁学钊突然暴喝,旋身甩出的大氅罩灭香烛。
几乎同时,亚特坎弯刀的寒光劈开帐布,法兰西外籍军团的火枪声撕碎祭典雅乐。
他左手狼毫笔锋刺穿刺客喉头时,右手正将毒火火箭的引信在烛台上点燃。
刘岳昭的虎头刀已斩下第三个法军头颅,刀身映出苗寨方向的冲天火光。
石三妹的红衣在哈奇开斯机枪的硝烟中忽隐忽现,她颈间翼王令牌的银链缠着法文契约的羊皮绳。
梁学钊的判官笔在尸体法军制服上擦净血渍,\"经世致用\"四字正戳中契约条款里的领土让渡条款。
\"东南风起!\"三百死士的吼声震落岩壁晨露。
梁学钊看着自己三日前被毒箭划破的袖口,此刻正浸满混着见血封喉树汁的法国火药。
三十支毒火箭矢尖啸着扑向法军阵地时,他忽然想起父亲给他的湘军塘报,那上面被血污覆盖的,正是法兰西陆军工兵测绘的等高线。
刘岳昕的锁子甲在毒雾中叮当作响,他斩落的法军首级滚到祭坛前,口中竟含着半枚苗疆土司印。
梁学钊的青铜卺杯终于摔碎在青石板上,酒液里浮动的汞矿砂拼出半幅大清水师布防图。
当湘军九音铜号与法军冲锋号同时刺破苍穹时,他看见石三妹的白马踏过燃烧的矿业契约,枪口对准了刘岳昭的后心。
\"双鹤叩门!\"梁学钊的判官笔撞偏转轮手枪的瞬间,刘岳昭的虎头刀已斩断法兰西三色旗旗杆。
飞溅的汞矿砂混着血雨落在二十八面湘军战旗上,将黑底金纹的\"勇\"字染成诡异的青绿。
晨光穿透雷公山的毒雾,照见满地尸骸手中紧握的契约,中法双语的贵州矿权转让书,每张都摁着石三妹的翼王指模。
雨又下了,冲刷着梁学钊官服上的家徽。
湘军大营的祭鼓不知被谁重新擂响,鼓点竟与法兰西军鼓节拍重叠。
他弯腰拾起片燃烧的羊皮残片,法文标注的汞矿脉与父亲书信上的诗稿渐渐重合:
\"朱砂染尽青衫日,正是男儿报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