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郑州闷热得像口蒸锅,写字楼中央空调的冷气吹得人后颈发凉。我站在1205室落地窗前,看着楼下紫荆山路上熙攘的人群,玻璃上还留着上家公司搬迁时撕扯墙纸留下的胶痕。
\"老张,你看这层楼布局是不是有点怪?\"合伙人老陈突然凑过来,他手里的冰镇可乐瓶凝着水珠,\"二十四间办公室,偏偏1204的门框比别家矮半截。\"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1204的磨砂玻璃门紧闭着,门楣上方空调出风口悬着几根褪色的彩带,像被人遗忘的蜘蛛网。这个发现让正在整理文件的林晓雯打了个寒颤,她办公桌上摆着开过光的白玉观音像突然\"啪嗒\"一声倒在了键盘上。
那天起,我们逐渐发现这层楼的诡异规律。每天傍晚七点整,走廊东侧的电梯间就会准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美甲店的姑娘们总像受惊的鹌鹑挤作一团,她们粉色工具箱上的水晶挂件随着奔跑叮当作响。有次我亲眼看见穿JK制服的前台小妹在1204门前踉跄了一下,发梢沾着的亮片在走廊顶灯下折射出诡异的光。
八月十五号晚上九点四十七分,我在键盘上敲下最后一个标点。台式电脑的荧光映着墙上的挂钟,秒针跳动的声音在空荡的办公室格外清晰。老陈和晓雯早就走了,他们说今天中元节要早点回家烧纸。
起身时踢到了桌下的电热水壶,不锈钢壶身撞在文件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我摸着发麻的脚趾头往电闸方向挪,劣质西裤布料摩擦大腿的沙沙声突然变得刺耳。当手指扣住电闸拉杆的瞬间,某种粘稠的凉意顺着金属杆爬上指尖。
黑暗吞噬了整个空间。
我僵在原地,后颈汗毛根根竖起。走廊应急灯的绿光从门缝渗进来,在地毯上投下扭曲的细线。摸出诺基亚N73时,按键背光在掌心晕开惨白的光圈——2007年8月15日22:03,农历七月初三。
\"见鬼,中元节不是昨天吗?\"我嘟囔着朝大门方向挪动,帆布鞋底突然踩到团软绵绵的东西。白天分明收拾干净的走道,此刻却像有无数团废纸在脚下翻滚。鼻尖飘来若有若无的檀香味,混着某种酸腐的腥气。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晓雯的号码在屏幕上跳动。接通的瞬间,听筒里传来尖锐的啸叫,像指甲刮过黑板。我慌忙挂断,发现信号格不知何时变成了\"x\"。
额头渗出冷汗,我加快脚步朝记忆中的方位移动。三十平米的办公室此刻仿佛没有尽头,右手摸到的隔断板始终带着相同的温度。当第7次踢到那个该死的热水壶时,我终于颤抖着按亮手机。
荧光照亮脚下半米见方,黑色大理石地砖上赫然印着我的帆布鞋印——那些凌乱的脚印始终在以电闸为圆心打转。
\"操!\"我转身扑向电闸箱,金属拉杆冷得像块冰。反复推拉间,天花板传来\"咯吱\"的异响,像是老式日光灯管在摇晃。然而无论怎么操作,那些昨天才换的飞利浦灯管始终沉默着。
喉咙发紧,我摸索着拨号。110、119、120...每个数字键按下去都像按在棉花上。最后尝试给家里打电话时,听筒里传来女声机械的重复:\"农历七月初三,子时三刻...\"
诺基亚电池图标突然开始疯狂闪烁,蓝光映出墙壁上斑驳的阴影。那些陈年水渍不知何时扭曲成了人脸形状,裂开的墙皮下渗出暗红色液体。我后退时撞翻了文件柜,A4纸雪片般落下,每张纸上都印着相同的血色手印。
\"来玩呀...\"孩童的笑声贴着耳廓划过,办公桌上的观音像\"咔嚓\"裂成两半。我感觉有冰凉的手指在扯后衣领,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张牙舞爪。
绝望像潮水漫过胸口,我抓起键盘狠狠砸向黑暗。\"去你妈的!老子没日没夜写代码还房贷,轮得到你们这些孤魂野鬼欺负?\"金属键帽迸溅的瞬间,角落里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脆响。
肾上腺素狂飙,我抄起转椅砸向1204方向的隔墙:\"生前买不起房,死了还想占老子办公室?做梦!\"椅腿撞在石膏板上震得虎口发麻,头顶突然\"啪\"地炸开一簇电火花。
光明重现的刹那,我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挂钟显示22:07,电子表盘的幽蓝荧光下,观音像裂口整齐得像被刀劈过。湿透的后背贴着冰凉的地砖,这才发现裤脚沾着暗黄色纸灰,像是没烧完的冥币碎屑。
逃出写字楼时,紫荆山路的夜市正热闹。烤面筋的焦香混着麻辣烫的热气扑面而来,我却盯着路边烧纸的老太太挪不动步子。她面前的铁盆里,纸钱灰烬打着旋儿飘向1204窗口的方向。
后来我们找到物业老刘,这个在写字楼干了二十年的河南汉子听完直嘬牙花子:\"04年这儿还是片乱坟岗,开发商打地基时挖出过八口红漆棺材...\"他忽然压低声音,\"1204首任租客是家婚庆公司,开业当天摄影棚灯光短路,烧死了穿秀禾服的新娘模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