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软件园二期的深秋总带着咸涩的海风,凌晨两点半,d栋21楼的某扇窗户依然亮着灯。小马把最后一口冷咖啡灌进喉咙,液晶屏的蓝光在镜片上跳跃,折射出满屏扭曲的代码。这个月第三次通宵调试图像算法,手机相册里存着妻子临行前拍的视频——五岁的儿子举着恐龙玩具冲镜头做鬼脸,背景里行李箱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刮擦声。
\"叮咚——\"
突如其来的门铃惊得小马碰翻了咖啡杯,褐色液体在键盘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号。他抓起手机看了眼外卖软件,配送倒计时还剩七分钟。透过电子猫眼,走廊惨白的LEd灯下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的绿光在防火门上投下蛛网似的阴影。
\"恶作剧?\"小马将门栓又推进两格,转身时余光瞥见玄关镜里的自己。长期熬夜让他的脸色泛着青灰,镜中人领口松垮的格子衬衫上沾着泡面油渍,这让他想起上周团建时人事总监开玩笑说他像《咒怨》里的俊雄爸爸。
第二次门铃响起时,小马正在拆新买的降噪耳机电容器包装盒。这次他抄起玄关的棒球棍猛地拉开门,穿堂风裹着几片枯叶扑进客厅,走廊尽头的电梯数字定格在\"1\"。防盗门把手上挂着几根枯萎的三角梅枝条,暗红的花瓣碎成齑粉,粘在他手背像凝固的血珠。
第三次。第四次。当第五次门铃在凌晨三点零七分炸响时,小马额头沁出冷汗。监控画面显示走廊始终空荡如坟场,可门框边的快递单确确实实在无风自动。他鬼使神差地望向玄关镜,镜中倒影正歪着头对他笑——等他定睛再看时,那分明是自己惊惶的面容。
外卖软件突然弹出送达通知,小马这才惊觉胃部抽痛。手机显示骑手在五分钟前完成配送,可入户地毯上连片菜叶都没有。当他气急败坏拨通商家电话时,窗外忽然滚过闷雷,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空调外机上,像无数小孩赤脚跑过铁皮屋顶。
\"陈先生是吧?\"电话那头的女客服敲击键盘的声音突然停顿,\"骑手说...是您亲自签收的。\"
小马感觉后颈汗毛竖立,电脑屏幕不知何时进入了屏保模式,无数彩色方块在黑暗中聚散重组。他打开免提翻找骑手号码,指尖扫过儿子贴在显示器边缘的恐龙贴纸,塑料边角翘起细小的尖刺。
\"当时门自己开了。\"骑手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仿佛从深水传来,\"您直挺挺戳在门口,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我,身后还有个穿蓝条纹睡衣的小男孩...\"
小马手中的马克杯\"当啷\"摔碎在大理石地面,褐色污渍沿着瓷砖缝隙爬向墙角。他机械式地转头看向儿童房——房门紧闭,门把手上挂着妻子手作的\"禁止入内\"毛毡告示牌,自从儿子确诊水痘后那里已经封闭消毒三天了。
\"那孩子搂着您的右腿,脸藏在您睡衣下摆后面。\"骑手的叙述夹杂着牙齿打颤的轻响,\"我递过餐盒时,听见塑料碗里有指甲抓挠的声音...\"
窗外的暴雨忽然转急,狂风掀开未关严的浴室移门,潮湿的水汽裹着某种腥甜味道涌进客厅。小马踉跄着扶住餐桌,余光瞥见冰箱门缓缓滑开,冷藏室的照明灯将他的影子拉长投在玄关镜上——那团黑影的腰部,分明多出一截孩童形状的凸起。
第二天正午,物业监控室。保安队长调出昨夜电梯录像,红外镜头里小马的身影在03:15分走进轿厢,双手空空如也。可当画面切换到21楼走廊摄像头时,穿睡衣的男人右手拎着某团外卖袋,左手被无形的力量拽向斜后方,仿佛牵着个看不见的孩子。
\"这是影像故障?\"小马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保安沉默着快进到03:27分,电梯门再次打开时,外卖袋消失不见,只有几滴暗红液体顺着男人拖鞋在地面拖出断续的痕迹,最终消失在安全通道的黑暗中。
当天傍晚,小马在衣柜深处发现个沾着油渍的塑料袋,里面装着完全碳化的鸡骨头和结成硬块的辣椒油。而儿童房的门缝里,不知何时多了片枯萎的三角梅花瓣,暗红色泽宛如凝固的血痂。
三个月后的大扫除,妻子在玄关镜背面发现串歪扭的孩童指印,旁边用口红写着模糊的\"饿\"字。物业后来告知,七年前2103室曾住过一对父子,患有梦游症的父亲总在深夜给饿醒的孩子点外卖,直到某个雨夜,三岁男孩被发现溺死在装满外卖汤水的浴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