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细微的变化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先是轻轻划过心口,随后狠狠扎进云悉易千疮百孔的心脏。
那寒意裹着铁锈味,顺着交叠的衣襟攀上来,冻得她牙齿打颤,却固执地将对方搂得更紧,仿佛要用自己滚烫的泪水去融化这死亡的冰霜。
云悉一颤抖着将脸颊贴在对方颈侧,发丝凌乱地散落在鱼知许苍白的面庞,泪水不断地滴落在那慢慢失去血色的皮肤上。
发间残留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此刻却成了最锋利的刀片,一下下割着她的鼻腔。
她疯狂地在那冰冷的肌肤上寻找生机,嘴唇贴住逐渐变凉的动脉,试图用自己的气息唤醒沉睡的人,可感受到的只有死亡带来的寒意。
那是一种带着泥土腥气的阴寒,像是从幽冥深处涌来的潮水,将她和怀中的人一同淹没。
她拼命地抱紧怀中的人,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渐渐冰冷的躯体,指甲深深掐进对方后背,衣料被鲜血浸透也浑然不觉。
可寒意依旧在蔓延,无情地宣告着生命的消逝。
她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那声音里满是痛苦与绝望,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惊得梁上的积灰簌簌坠落。
而怀中的人再也不会像往日那样,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轻声说一句。
“别怕。”
那逐渐冷硬的触感如同一把淬了毒的钝锯,在她的神经上来回拉锯,每一次肌肉的僵直、骨骼的定型,都似幽冥使者的锁链,将怀中之人一寸寸拖向永夜。
她疯狂调动周身灵力,指尖腾起的淡蓝光晕却在触及那具躯体的瞬间骤然湮灭,如同飘雪坠入沸油,又如萤火撞向寒潭。
倾尽三百年修为凝成的灵盾,在生死的铜墙铁壁前轰然碎裂,那些曾劈开重云、荡平魔窟的力量,此刻竟连对方发梢凝结的寒霜都无法驱散半分。
泪水如决堤的天河奔涌而出,滚烫的液体灼烧着她苍白的脸颊,模糊的视线里,周遭的一切都扭曲成血色的旋涡。
云悉易死死睁大双眼,眼眶因过度用力而酸涩刺痛,不敢有半瞬眨眼,恐惧如同附骨之疽啃噬着神经。
生怕一合眸,怀中那逐渐透明的身影便会像春日晨雾般消散,化作一缕青烟没入虚空,连最后的残影都不留给她。
睫毛上凝结的泪珠摇摇欲坠,却始终不肯落下,仿佛坠落的瞬间,便是永恒的诀别。
颤抖的指尖深深陷进对方染血的衣料,布料粗糙的纹理割裂着掌心的伤口,每一道纤维都像是锋利的刀刃,将皮肉划开细小的血口。
云悉易指甲几乎穿透皮肉,渗出的鲜血与鱼知许的血迹交融,在月白色的衣袍上晕染出诡异的图案。
她的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暴起的青筋如同盘绕的枯藤,蜿蜒着爬上苍白的手背。
她近乎偏执地收紧双臂,将怀中的躯体死死按在胸口,仿佛这样疯魔般的力道,便能将正在飘散的魂魄重新攥回掌心,将流逝的生命强行拽回躯体。
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后颈,那里残留的最后一丝温度正在飞速消散,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在寒风中明明灭灭。
周遭的空气像是被无形巨手抽成真空,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胸腔的刺痛。
窒息感如蛛网将云悉易层层缠绕,细密的丝线勒进脖颈、缠上手腕,越收越紧,勒出深红的血痕。
蚀骨的剧痛与绝望如同千万只毒虫,顺着血管爬进心脏,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喉间涌上腥甜的血沫,云悉易却浑然不觉,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那声音破碎而嘶哑,像是困在牢笼里的孤兽,在无尽的黑暗中发出最后的哀鸣。
死寂的黑夜里,云悉易的哭声被放大了无数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来回激荡,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刺痛着她的耳膜。
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漫过她的脚踝,漫过腰际,漫过头顶,将她困在这冰冷的牢笼中,找不到一丝生路。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比此刻的黑暗更令人窒息,每一幕过往都化作利刃,在云悉易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剜割,将那些甜蜜的誓言与承诺,全部变成了最锋利的刑具。
云悉易终于彻悟,这道横亘天地的生死鸿沟,远比想象中更加深不见底、不可逾越。
纵使往昔她曾凭借惊世灵力劈开九重天阙,搅得三界风云变色。
曾以一己之力移山倒海,让山河为之改道。
甚至能逆转星辰轨迹,在苍穹之上写下传奇。
可此刻,在死神无情的镰刀面前,那些足以改天换地的力量,脆弱得如同孩童手中精心雕琢的琉璃,只需轻轻一触,便会支离破碎。
记忆如汹涌的潮水,裹挟着滔天巨浪奔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曾经花前月下的低语呢喃,此刻化作淬毒的利刃,每一句情话都变成倒刺,扎进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往昔并肩看尽人间烟火的温柔时光,如今成了最锋利的箭矢,直直穿透灵魂最深处。
那些共同许下的海誓山盟,此刻如同燃烧的荆棘,一圈圈缠绕上来,灼烧着每一寸神经。
每一幕甜蜜的回忆都不再是慰藉,反而成了凌迟的刑具,在她的伤口上反复撒盐,让痛苦愈发清晰,愈发刻骨铭心。
“知许——”
云悉易的哭嚎如同利剑,狠狠刺破凝滞的空气,带着裂帛般的嘶哑与绝望。
她整个人近乎崩溃地颤抖着,双手颤抖着捧起那沾满血污的脸庞,指腹轻轻抚过逐渐失去血色的唇瓣,泪水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砸在对方冰冷的皮肤上,晕开一片片深色的痕迹。
“别睡...求你别睡...”
她的声音破碎成尖锐的呜咽,仿佛被掐住喉咙的困兽,指尖死死按着鱼知许垂落的眼睑,仿佛这样微弱的力道就能将那即将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
鱼知许的睫毛如覆满薄霜的蝶翼,在沉重的眼皮上艰难地颤动着,每一次翕动都像要挣开千斤枷锁。
涣散的瞳孔里,云悉易涕泗横流的面容如同破碎的镜面倒影,随着生命流逝变得愈发模糊。
然而,她却在意识即将溃散的刹那,用残存在嘴角的最后一丝气力,勉力勾勒出一抹苍白而温柔的弧度,仿佛要将此生所有未及诉说的眷恋,都凝在这转瞬即逝的笑意里。
暗红的血泡不断从喉间涌出,混着破碎的气息,将未说出口的话语尽数淹没。
她想要告诉她莫要哭,想要再唤一声她的小名,想要重复那句‘待春来共赏山茶’的承诺,可声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咽。
喉间腥甜翻涌,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扯着破碎的肺叶,最后的气力化作指尖的轻轻颤栗,如同秋风中摇曳的枯叶,他用尽全身的力气,艰难地抬起僵直的手臂,抚上云悉易泪痕交错的脸颊。
当那比玄冰更冰冷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泪水时,云悉易的身体如遭雷击般剧烈颤抖起来。
仿佛有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扎进心脏,又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攥住了呼吸,她不顾一切地将鱼知许死死搂进怀里,恨不得将对方的身躯揉进自己的血肉之中。
发间残留的沉水香与刺鼻的血腥味如毒蛇缠绕,顺着鼻腔钻入肺腑,勒得她胸腔发痛,呛得她几乎窒息。
云悉易将脸深深埋进对方颈窝,感受着逐渐消失的体温,泪水混着鲜血,一滴滴渗入那早已冰冷的衣襟,洇出一朵朵妖冶的花。
指节死死扣住对方后背,衣料下的骨骼硌得掌心生疼,却抵不过胸腔里翻涌的剧痛——那是一种比剜心更凌迟的痛,是眼睁睁看着挚爱消散却无能为力的绝望。
“我在...我就在这里...”
云悉易将脸深深埋进鱼知许颈窝,滚烫的泪雨滂沱而下,一颗颗重重砸在对方发顶,洇湿了那一缕缕乌黑如墨的发丝。
她的身体剧烈颤抖着,仿佛深秋里摇摇欲坠的枯叶,声音破碎得不成字句,却仍带着近乎癫狂的执拗。
“你说过要陪我看遍四季花开花落,看春日的樱如云霞漫卷,看盛夏的荷亭亭玉立,看深秋的枫燃尽天际,看隆冬的雪染白世界...你不能食言...不能...”
她的话音突然戛然而止,卡在剧烈起伏的喉咙间。怀中的身躯毫无征兆地一沉,所有重量如千钧巨石般毫无保留地倾轧下来,压得她几乎瘫软在地。
鱼知许原本轻轻搭在她腰间的手臂,此刻无力地垂落,指尖划过她的脊背,像一道转瞬即逝的月光,最终重重跌落在满地血泊中,惊起细碎的血珠。
随着这具躯体最后一次颤动,缓缓阖上的眼睑下渗出最后一丝水光,那光泽微弱得如同流星的尾焰,转瞬即逝,像是将漫天星辰都敛进了永夜。
那抹曾倒映过她笑颜的眼眸,此刻只留下空洞无神的死寂,仿佛生命的最后一缕光芒,就此湮灭在幽冥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