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报纸倒也罢了,之前也有其他人做过,只是规模没有这么大。
可银行呢……杨士奇饱览群书,在杂书中见过关于大宋钱庄的记载。
但细细比较后,却发现吴王创办的银行截然不同。
还有新钞……
真的可行吗?
杨士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可一想起吴王殿下那坚定不移的表情,又充满了信心。
吴王才华横溢,他如此行事,定是有十足把握。
杨士奇心中渐趋安定。
吉时已至。
大明银行的大门,徐徐开启。
“咚!”
“咚!”
“咚!”
随着鼓声响起,杨士奇高声宣告:“大明银行正式营业!”
顿时,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他们只因好奇,且期待能得些食物或礼物而欢欣。
殊不知,自这一刻起,一个新的纪元已然开启!
时代的洪流,汹涌而至!
……
若有人问,穿越到大明最想做何事?
答案必然是推动工业进步!
实际上,封建社会几乎处于停滞状态。
在战争之后,改良技术、制造火器、建立工厂、修建铁路等,在这个时代同样可行。
因为两者的基础条件差别不大。
然而,朱允熥深知,工业革命需依托海量资金。
农业社会聚敛财富的能力极为有限。
即便是国家亦如此。
以清朝为例,在战争前,清廷每年的财政收入不过四千万两。
战后,清廷愈发衰败,财政状况日益恶化。
但由于“洋务运动”的推行,小规模工业化得以起步,财政收入竟大幅增长。
至清朝灭亡前夕,清廷年收入已达二亿六千万两。
即便如此,依然入不敷出。
因为工业化既能创造财富,也是消耗资源的庞然大物。
资本原始积累时,最为冷酷无情。
要在大明实施工业计划,必须投入大量资金。
筹措不到资金,这一进程将极为迟缓。
因此,朱允熥首要解决的就是“钱”这个问题。
开设银行是最快捷的敛财方式,也是被历史证实有效的途径。
至于社会基础、民心国情……据朱允熥所知,清朝末期,钱庄与银号迅速发展,催生了许多富甲一方的大富翁。
清末与明初,同属农业社会,同处封建时代。
时间虽已过去数百年,但当时的社会根基并未发生根本变化。
清末可行之事,如今必然依旧可行。
更何况,朱允熥的思想理念,远超清末的钱庄银号。
背后有强大的大明帝国支持与担保,其初始资金规模也远胜那些私人开设的钱庄银号。
这时,《大明日报》的力量开始显现。
随着报纸的大肆宣传,街头巷尾皆充斥着有关大明银行与新钞的讨论。
“你们读报了吗?今日又有一位富商往大明银行存入三十万两银子。”
“哇,真富有!以前怎从未听说这等人物?”
“现今之人,谁家有银子不是藏得严实,莫非要捧着银子四处炫耀?”
“正是如此!若非大明银行存钱无需保管费且有利息,谁会将藏于地窖中的银子取出存入银行?”
朴实善良的民众从未怀疑这些故事出自朱允熥之手。
所谓的富商形象,均由他人乔装打扮。
放在后世,这种手段只能被形容为拙劣至极。
经历过广告狂轰滥炸及各类骗局洗礼的现代人,对此类故事大多不屑一顾。
但此时代的人见识远不及后世。
他们是如此的淳朴!
“你们觉得大明银行真的可信吗?我们也有些许银两,想存进去,却又担心……”
“担忧何事?没瞧见报上写明,如此巨富都存银于此,数十万两数十万两存入都不惧,你又有何可惧?”
“确实如此。即便大明银行欲敛财,也不会只盯着我们这点微薄积蓄。”
“还有这新钞票,你们换了吗?颜色鲜艳,手感独特。”
“的确特别,可真的能流通使用吗?”
“怎能不行?报纸上不是提到,持新钞可在大明银行按百分之五手续费换银子。”
“不仅如此,还能在粮仓购粮,也可用来缴纳税款。”
“这大明银行兑银公正公平,不像别处总想着从中渔利。”
实际上,在以白银为交易媒介的年代,交易过程极为不便。
电视剧中常出现的掏出银锭往桌上一放便离开的画面,不过是后世现代人的浪漫幻想罢了。
其实,用银子支付时,不仅需要称量、裁切,还得仔细检验纯度。不同成色的银子,价值各不相同。而官方规定的整块银锭,仅限官方使用,在民间流通很少。若能采用纸币,价值一目了然,定会便利许多。因此,民间对纸币的需求始终存在。货币作为交换媒介,必须便捷、迅速且实用。相比贵金属,纸币的缺点显而易见,最大的难题在于信任。有人质疑:“真能行得通吗?”百姓仍有顾虑,毕竟大明宝钞的教训历历在目,“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有个汉子笑着说道:“说实话,我昨天偷偷去大明银行换了些新钞,今天特意拿来粮仓买米试试,有兴趣的话,咱们一起去看看效果如何。”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沓新钞。“好!”“走吧!”众人纷纷附和,片刻后,一群人朝着粮仓进发。到了粮仓门前,汉子取出新钞,说:“按官价买一石米。”没想到,收米的差役瞄了一眼新钞,立刻皱眉道:“抱歉,这里只收银子和铜钱,宝钞概不接受。”汉子怒不可遏:“报纸上不是登载了朝廷公告,以后一律用新钞买粮吗?”差役抬起大拇指往身后一指:“我不管什么朝廷公告,只知道粮仓主人的命令,宝钞不管新旧,一律不用。”“你最好别在这儿惹事,想用宝钞买粮,没门。”“若再聚集闹事,立马抓你。”此言一出,人群哗然。“原来根本不能用啊!”“所谓的新钞竟买不到粮食,有何意义?”“全是骗局,大家别再换新钞了!”就在议论声此起彼伏之际,一个平静却坚定的声音传来。“谁说新钞买不了粮?”杨士奇带着随从缓缓走近。他身穿布衣,未着官服,差役自然不认识他,依旧横眉冷目道:“我就是这么讲的。”
随后,他以极其狂妄的语调,一字一句,高声说道:“宝钞换不来口粮!”
杨士奇笑着回应:“朝廷旨意,难道你们全然不顾吗?”
差役冷哼一声:“掌管粮仓的那位大人说了,这都是吴王一时兴起之举,实在荒唐。”
“粮仓中的存粮,乃是我大明根基,岂能因一张纸而流失。”
“此令不久便会撤销。”
“我们此刻拒绝执行,不过是为了替大明粮仓节省些粮食,为朝廷减少损失罢了。”
“你是何人?竟敢干预粮仓事务?”
“还不快滚!”
“若再煽动百姓聚集闹事,休怪我不讲情面,立刻让人将你拿下。”
“好大的胆量!”杨士奇站在他面前,随手抓起一把米,看着它缓缓洒落,笑着问道:“请问你们掌管粮仓的是几品官?竟敢质疑吴王的决定,违抗命令?”
“这与你无关。”差役昂首挺胸。
他心中自然明白实情。
若用金银或铜币购粮,他们便可借成色不足为由,向买粮者索取更多钱财。
金银称重时还能稍作克扣。
这其中的利益,颇为丰厚。
若是用宝钞,则什么也得不到。
因为吴王殿下早已表明,新钞无论新旧,不得以任何理由贬值。
自断他人财路,如同割父母之肉。
掌管粮仓的官员和差役对此自然不满。
于是绞尽脑汁,寻找借口从中获利。
“我当然有资格管。”杨士奇迈步向前。
那差役刚欲发作,却见杨士奇身后随从取出一块腰牌,举至他眼前。
差役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锦衣卫?”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去请掌管粮仓的官员过来。”杨士奇吩咐一句,身后锦衣卫随即入内。
不多时,一名官员领着几名差役匆匆赶来。
杨士奇注视着他官服上的图案,说道:“我还以为多大的官,竟敢大放厥词,说监国吴王的命令不对,还声称要为国家挽回损失,结果只是个小小的从九品。”
“大人!”那官员谄媚地笑着,跪下叩头。
“区区一个从九品,竟敢公然违抗吴王命令,你脑袋长得太多了?”杨士奇笑着问道。
他出身卑微,不久前刚被贬职。
因此深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在朝中权贵眼中,哪怕是七品县令,也不过是些微末小官。
但在普通百姓心里,那些在衙门里领朝廷俸禄的差役,已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七品官,在老百姓心中,就已经是需要跪拜的大人物了。
然而恰恰是这些低级官员,胆识过人,什么都敢做。
吴王刚摄政没多久,几天前就处决了通政司的一众官员。
朝中大臣清楚得很,此刻公然与吴王对抗,等于是把脖子伸过去让他砍。
可小吏们却不同。
官员们不敢做的事,他们敢!
哪怕知道会有性命之忧,他们依然敢做。
“大人饶命啊!下官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