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肃着脸，身上一丝不苟的中山装更显气势威压。
自打这老爷子一出现，旁边几个平时张扬炸天的少爷们立马变身乖宝宝，站姿比参加升旗仪式都笔直。
不过蒋老爷子并没把注意放这边，只见他目光烁烁，直奔蒋东升。
还不等到跟前，抬起手杖照着蒋东升的屁股抽过去，下手快、准、稳，一看平时这套动作就没少用。
至于有没有真打就不好说了，毕竟蒋老爷子是出了名的疼孙子。
“让你欺负弟弟！”
蒋东升对此好像更熟悉，没等手杖落下就已经窜出去老远，还不忘伸冤：“老头子你偏心也得讲理啊，明明是他先动的手。”
手杖落了空，蒋老爷子跟着一趔趄，林警卫急忙搀住人，悄悄对蒋东升使眼色。
林警卫跟在蒋老爷子身边几十年，蒋老爷子想什么，一个眼神他就懂。
手心手背都是肉，孙子也都是自己亲生的，就算对三少爷亏欠，但自己膝下长大的孩子，哪里就舍得下狠手。
蒋东升收到信号，郁闷的直叹气，但也只能认命地跑回去。
“给您打，消消气行了吧？”
反正爷爷也不会使劲打，打那两下不够他挠痒痒的，加起来都赶不上沈修葎揍他脸那一拳。
一想到这，他觉得脸又开始疼。
蒋老爷子哪里是想真打他，不过是吓唬吓唬，让他有个惊醒，以后要让着沈修葎。
于是改成训斥：“他受着伤，天大的事也不该动手，你当哥哥的，担待担待怎么了！”
蒋东升揉着脸，疼的龇牙咧边嘟囔：“您这心都偏到南天门了！”
蒋老爷子被噎得说不出话，吹胡子瞪眼。
林警卫在旁边，津津有味的看热闹。
这种情况，自从两位少爷搬出老宅，可是难得见一回喽……
“还笑，都是你惯得。”蒋老爷子转头瞪他。
“首长教训的是。”林警卫笑呵呵的也不在意，“兄弟之间可不就是打打闹闹才有感情，咱们三少爷跟二少爷关系好着呢。”
到底是几十年的老伙伴，一句话就把蒋老爷子劝舒坦了。
他要的，不就是家里和睦，兄友弟恭吗。
“就你会当老好人！小三确定没事吗？”蒋老爷子问道。
“您都问了十几遍了，真没事，只不过换药不到位导致感染发烧，外加伤口撕裂，缝合之前需要清理创口，所以时间比较长。院长亲自主刀，您放心吧。”林警卫耐心解释道。
蒋老爷子点点头，放下心来。
这时，好像才注意到旁边站着的几个大型鹌鹑。
看了一圈，纳闷问：“伍家那小子怎么不在？”
林警卫笑眯眯地从梁李身后把人拎出来：“首长，在这儿呢。”
伍成胥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强颜欢笑打了招呼：“蒋爷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蒋老爷子高居上位几十年，见过的人海里多，就连官场的老油条在他面前也不敢有什么弯弯肠子，一眼就给看透。
伍成胥这点小心思，简直是写脸上给老爷子看。
蒋老爷子在地上顿了下手杖，“哼”声道：“你躲起来当然看不见。听说你跟凌家丫头快结婚了，怎么不在家准备。”
“小晚出差，我妈嫌我在家碍事，正好来看看三哥。”
伍成胥战战兢兢，恭敬的仿佛在上朝。
老爷子白了他一眼：“三哥长三哥短，你三哥挨揍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帮忙。”
伍成胥咧咧嘴，知道老爷子这是心疼三哥，怕他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拉偏架。
“蒋爷爷，那你可冤枉我了，我可是第一个冲上去的。”
蒋老爷子撇撇嘴不再理他，脸色却比之前好多了。
蒋东升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亲爷爷，指着脸上一大块淤青凑过去：“您往这看，明明挨揍的是我好吗！”
一张大脸怼过来，蒋老爷子上身下意识往后躲。
等反应过来，倒是拉着林警卫一起，仔仔细细端详好一会儿。
最后得出一个颇为满意的结论：“看来医院汇报的没错。能把他打这样，小三身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林警卫笑得眯起眼睛，不止点头附和，还外带点评：“三少爷身手一向不错，不过回去还是要补一补，左边明显力度不够。”
蒋老爷子点点头，十分认同。
两个活宝你一言我一语，哪有刚才走路都带着旋风的威严劲儿！
蒋东升简直气笑了，合着我就是给您孙子检验体力值的工具！
从蒋老爷子进来，顾念一直在悄悄打量这位。
他看起来严肃刻板，但她看得很清楚，打蒋东升那几下，根本没有落到实处。
嘴上骂骂咧咧，实际比谁都心疼。
这样自然而温馨的模样，不知道沈修葎看到这一幕，会不会羡慕……
顾念突然有些心疼沈修葎，他那么小，是怎么说出‘不求警察，不进蒋家半步’的呢！
又是以什么心情给蒋老爷打电话求援的……
一想到这些都是因为自己，顾念心疼更甚，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与此同时，手术室的门突然打开。
穿着蓝色无菌服的院长身后跟着几位医生走出来。
院长是个鬓角微白的男人，边往外走边交代身边的人：“要勤去看看……老首长？您怎么亲自来了。”
突然看到蒋老爷子，院长连忙迎上去握手。
“您放心，三少爷没事，这会应该已经被护士推回病房了。”
蒋老爷子回握一下，又恢复了肃容：“给你们工作添麻烦了。”
“哪里的话，您放心把人交给我们，是军总院的荣幸。”
紧接着，沈修葎躺在病床上，被两名护士推出来。
麻药的原因，他半眯着眼睛，眉头紧皱，清俊的脸上憔悴得没有一丝血色。
记忆中，他总是稳操胜券从容不迫的，此时病色让他显出几分从未有过的脆弱。
看到过这样的沈修葎，顾念的心里好像突然塌了一块，露出藏在深处的柔软。
沈修葎一出来就在找顾念，看到她站在墙角，连忙让护士停下。
向她望过去的目光，柔和而炽热。
不知怎的，顾念的眼泪忽的就流了下来。
沈修葎不知道她怎么哭了，那眼泪好像烫进他心里，比在手术台上清创还疼。
他神色慌张，伸手要去擦，被护士拦住了。
“怎么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药劲还没过，他的嗓音有些哑，声音听起来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顾念泪水彻底不受控制，扑簌簌的往下淌。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