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韩旬睁开了眼睛。
柳无眉还靠在他肩上,呼吸均匀,睫毛在晨光中微微颤动。
韩旬轻轻挪动身体,不想惊醒她。
但柳无眉立刻睁开了眼睛,像一只警觉的猫。
“天亮了。”
她说,声音里没有一丝睡意。
韩旬点头。
两人站起身,拍打身上的露水。
树林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远处传来鸟鸣。
“黑石城还有多远?”
韩旬问。
“三十里。”
柳无眉整理着头发,“午时前能到。”
两人走出树林,找到一条小路。
路上泥泞不堪,但总比在树林里穿行强。
“你认识崔明?”
韩旬问。
柳无眉摇头:“只听说过。二十年前,他是六扇门第一神捕,破案无数,人称‘铁手判官’。”
“为什么突然辞官?”
“传言很多。”
柳无眉说,“有说是得罪了权贵,有说是家逢变故,还有说是……走火入魔。”
韩旬皱眉。
走火入魔?一个六扇门总捕头,怎么会走火入魔?
“他武功很高?”
“非常高。”
柳无眉的声音变得凝重,“据说他的‘铁手印’能隔空碎石,中者五脏俱裂。”
韩旬暗自警惕。
如果崔明真是血影门的人,又身怀如此武功,此行凶险异常。
“我们怎么接近他?”
“直接拜访。”
柳无眉说,“在黑石城,崔明是名人,他的‘明镜山庄’无人不知。”
正午时分,两人抵达黑石城。
这是一座石头垒成的城池,城墙漆黑如墨,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城门口有卫兵把守,但盘查不严。
韩旬和柳无眉顺利入城,沿着主街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
韩旬注意到,每隔一段距离,墙上就贴着一张告示,上面画着两个人像。
走近一看,竟是他们俩的画像!
“通缉要犯……”
柳无眉低声念道,“韩旬,柳无眉,涉嫌谋杀朝廷命官……”
韩旬拉了拉斗笠,遮住面容:“青衣人的手笔。”
“动作真快。”
柳无眉冷笑,“看来血影门在朝中有人。”
两人避开巡逻的官兵,拐进一条小巷。
巷子里有个卖面的小摊,老板是个驼背老人。
“老人家,明镜山庄怎么走?”
柳无眉问。
老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异色:“两位找崔老爷?”
“是的。”
“沿着这条街走到头,左转上山,最大的宅子就是。”
老人低下头继续揉面,“不过崔老爷不见客。”
“为什么?”
“病了。”
老人说,“病了好多年了,山庄里常年飘着药味。”
韩旬和柳无眉对视一眼。
病了?还是……另有隐情?
“谢谢。”
柳无眉放下一枚铜钱。
老人没有收:“不用了。年轻人,听我一句劝,别去明镜山庄。”
“为什么?”
“那地方……”
老人压低声音,“闹鬼。”
韩旬挑眉:“闹鬼?”
“每到月圆之夜,山庄里就传出惨叫声,像厉鬼索命……”
老人打了个寒颤,“有人说是崔老爷练功走火,被恶鬼附身了。”
柳无眉笑了笑:“我们不怕鬼。”
老人摇摇头,不再说话。
两人按照老人的指点,来到城北的山脚下。
一条石板路蜿蜒向上,尽头是一座灰白色的山庄,掩映在松柏之间。
“好重的药味。”
柳无眉皱眉。
即使在山脚下,也能闻到一股苦涩的药香。
韩旬点头:“看来他真的病了。”
“也可能是伪装。”
两人沿着石板路上山。
越靠近山庄,药味越浓,几乎让人窒息。
山庄大门紧闭,门环上落满灰尘,似乎很久没人来访了。
柳无眉上前叩门。
等了许久,门才开了一条缝,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谁?”
是个老仆,眼睛浑浊,声音嘶哑。
“求见崔老爷。”
柳无眉说。
“老爷不见客。”
老仆说着就要关门。
韩旬上前一步,抵住门:“请转告崔老爷,就说韩天雄之子来访。”
老仆的手顿了一下:“韩……韩天雄?”
“正是。”
老仆犹豫片刻:“等着。”
门又关上了。
柳无眉看向韩旬:“你父亲和崔明认识?”
“不知道。”
韩旬说,“赌一把。”
约莫一刻钟后,门再次打开。
老仆弓着腰:“老爷请两位进去。”
山庄内药味更浓,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庭院里种满了草药,几个仆人正在晾晒药草,对来客视若无睹。
老仆领着两人穿过几重院落,来到一间偏厅。
厅内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桌椅,墙上挂着一幅“明镜高悬”的匾额。
“等着。”
老仆说完就退下了。
韩旬环顾四周,发现墙角有几个香炉,正冒着袅袅青烟,想必是用来掩盖药味的。
“小心。”
柳无眉低声说,“香里可能有毒。”
韩旬屏住呼吸,暗暗运功抵御。
柳无眉从腰间取出一粒药丸,悄悄塞给他。
韩旬接过含在舌下,一股清凉之气直冲脑门。
“好厉害的毒。”
他心想。
若非柳无眉提醒,恐怕已经中招了。
“久等了。”
一个沙哑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帘子掀开,一个瘦削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他穿着灰色长袍,脸色苍白如纸,双眼却炯炯有神。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双手——骨节粗大,泛着铁青色,像戴了一副铁手套。
“崔老爷?”
韩旬问。
中年人点头:“我就是崔明。你是韩天雄的儿子?”
“是。”
崔明仔细打量着韩旬,目光如刀:“像,真像。尤其是眼睛,和你父亲一模一样。”
韩旬心头一震:“您认识我父亲?”
“何止认识。”
崔明苦笑,“我们是结拜兄弟。”
这个答案出乎韩旬意料。
父亲从未提起过有这么一个结拜兄弟。
“请坐。”
崔明指了指椅子,“我知道你们为何而来。”
韩旬和柳无眉对视一眼,没有立即坐下。
“怎么?怕椅子有毒?”
崔明冷笑,“要杀你们,刚才在香里就动手了。”
韩旬不再犹豫,坐了下来。
柳无眉也坐下,但手始终没离开腰间的短剑。
“血字账簿在你们手上?”
崔明开门见山。
韩旬点头,取出名册放在桌上。
崔明看到名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果然……他们开始清算了……”
“他们是谁?”
韩旬问。
“血影门的余孽。”
崔明的声音变得低沉,“二十年前那场大火,没有烧干净……”
“我父亲是血影门的人?”
韩旬直截了当。
崔明沉默了片刻:“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
“你父亲是卧底。”
崔明说,“他是六扇门派去血影门的密探,我也是。”
这个答案如同一道闪电,劈在韩旬心头。
父亲是密探?那他的死……
“十七年前,血影门发现了我们的身份。”
崔明继续说,“你父亲牺牲自己,掩护我逃脱……”
韩旬的手握紧了剑柄:“谁杀了他?”
“血影门主,‘血手魔君’司空灭。”
崔明的声音充满恨意,“他用血影大法吸干了你父亲的血……”
柳无眉突然开口:“那您为何隐居在此?”
“我在等。”
崔明抬起铁青色的手,“等血影门重现江湖,等报仇的机会……”
“现在他们回来了?”
韩旬问。
崔明点头:“三年前就回来了。青衣人就是血影门的‘血影使者’,专门清除叛徒和知情者。”
“名册上的红叉……”
“是被清除的人。”
崔明说,“我是下一个。”
韩旬想起冷月,想起听雨楼,想起断魂谷:“他们要干什么?”
“完成二十年前未完成的事。”
崔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血影重生,天下臣服。十七子聚,天门洞开。”
“这是什么意思?”
“血影门有个传说。”
崔明压低声音,“集齐十七个特殊命格的高手之血,可以打开‘天门’,获得无敌的力量……”
韩旬想起名册上的数字。
父亲是十七,崔明是九……
“您知道其他还活着的人吗?”
崔明摇头:“除了我,可能只剩‘飞雪剑’林若雪了。她是第十一,隐居在雪山之巅。”
柳无眉突然站起身:“有人来了。”
确实,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至少有十几个人。
崔明脸色大变:“不好!他们找到这里了!”
“谁?”
韩旬问。
“血影门的人!”
崔明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拿着这个,去找林若雪!她知道更多!”
韩旬接过信,外面已经传来打斗声和惨叫声。
“从后门走!”
崔明推开通往内室的门,“快!”
韩旬犹豫了一下:“您呢?”
崔明举起铁青色的手:“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十七年……”
柳无眉拉了韩旬一把:“走!”
两人冲进内室,穿过几间屋子,来到一个隐蔽的后门。
刚推开门,就听见前厅传来一声巨响,接着是崔明的大笑:
“来吧!让你们尝尝‘铁手印’的厉害!”
惨叫声接连响起,但很快被更大的爆炸声淹没。
整个山庄都在震动,药草燃烧的气味弥漫开来。
“他引爆了药库……”
柳无眉拉着韩旬冲下山去。
身后,明镜山庄陷入一片火海。
黑烟升腾,像一条巨龙直冲云霄。
韩旬握紧手中的信,心中五味杂陈。
又一个知情人死了,线索再次中断。
“去雪山?”
柳无眉问。
韩旬点头:“找林若雪。”
两人避开官道,钻入山林。
身后,黑石城的警钟声响彻云霄,但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崔明的话在韩旬耳边回响:“血影重生,天下臣服。十七子聚,天门洞开……”
父亲是第十七,那么谁是第一?谁在幕后操纵这一切?
山路崎岖,韩旬的脚步却异常坚定。
不管幕后黑手是谁,他都要将其揪出,为父亲报仇。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把出鞘的剑,指向远方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