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这个名字很耳熟，可刘山就是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到过。
甚至连同方才所见的燃烧画面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他大概知道，或许是这个高文搞的鬼。
想到高文一直在阻止他走向火焰，他想，火焰一定就是关键。
他摩挲着下巴，这难道就是“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但，刘山还是停了下来，坐在路边，与高文对话。
不急于一时，他想。
高文还处在刘山刚才那句话的惊愕中。
当他对其他任务者说出同样的话时，他得到的回答是“我可以爱你”“你会找到爱你的人”……
每每听到类似的话语，高文的恨意就会变得愈发强烈。
他清楚地知道这些话只是安慰，到了他如今这个地步，安慰无济于事，甚至对他而言，安慰本身就是一种遥不可及的谎言。
高文最痛恨的，便是谎言。
以他现在这副姿态，他能接触到只有这些任务者。
他们看自己的目光明明透着同情、嫌弃与恐惧，却又要极力地掩饰。
再对上面前这双深褐色的眼睛，其中同样透露着嫌弃。
刘山不知道高文在想些什么，他盯着还在融化却依旧保持着一个人形轮廓的高文，忍不住道：“你不能好好地维持人类的形状吗？现在这副样子真的很伤我的眼睛。”
高文身形一滞，汹涌的恨意戛然而止，“你说这种话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刘山尴尬道：“我看你明明能决定自己的长相，却还是选择了以这副样子出现，以为你不在乎。”
说着，他笑了一声，“你现在这样也行，跟蜡烛一样。”
从未有人形容他像“蜡烛”，高文只觉得要是接着跟刘山聊，他很难再继续下去。
于是，他没有回应刘山，而是身体化作熊熊燃烧的火焰，不断升腾。
他像一团火，居高临下地看向坐着的刘山，“我要让你感受到我的痛苦，我要——吃掉你。”
刘山托着腮，抬头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喜欢火？”
高文那火焰般涌动的身躯明显顿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展开手臂，准备像燃烧的火焰一样要将刘山吞没。
刘山眨了一下眼，在高文即将靠近自己之际，身子往后一倾，评价道：“你这样真有点恶心了。”
高文：“……”
他变回了原本的样子——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坐在刘山身边，扶额道：“跟你说话让我觉得头很痛。”
见刘山不回应自己，他转头看过去，刘山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看得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高文结巴道：“看、看我干什么？”
刘山的视线在他脸上不停地打转，他的表情实在专注，令高文那张苍白的脸越来越红。
刘山越看越觉得自己见过高文，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他直截了当地问道：“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到过？”
高文将任务者拉入自己的意识时，总会刻意地封住他们关于自己的记忆，并只让他们记得自己成为任务者之前的事。
所以，此刻的刘山只以为自己还是现实世界中，一个刚放暑假的大学生。
高文依旧没有想让刘山记起一切的打算，“没见过。”
刘山转向火焰的方向，红色的火光在他脸上闪动着，他没有说话。
高文也跟着沉默了好半晌，他像是鼓起了勇气，问道：“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刘山不假思索地拒绝道：“不了，谢谢。请别告诉我。”
说着，他作势捂着耳朵，高文立马拉开他的双手：“不行，你一定要听。”
高文当即讲述他曾说过无数次的熟悉经历。
在高文将刘山的意识拉走时，统分身便发现了高文的不对劲。
无论是何种生命形态，实际上都能够用电子来看待，也能以数据的形式入侵。
它悄无声息地化作无数道微不可察的数据流，犹如一道网，将高文的意识网住，只等着收网的那一刻。
即便高文的意识得到了淬炼，在它面前，依旧是弱小又可控的。
然而，统分身没有急着收网。
它想看看刘山会如何应对高文。
出于私人情感，统分身希望刘山能够靠自己，而不是等着它来拯救。
不过，若是刘山实在做不到自己破局，统分身也还是会伸出援手。
它希望刘山得到锻炼，但并不想他遭遇不测。
它看着高文对刘山一遍遍地阐述着自己的经历，诉说着自己的痛苦与恨意。
尽管刘山说自己不想听，可当高文开始讲述时，他便一言不发地听着。
意识世界里的光影不变，火焰不灭，唯有两个人坐在路边，一个说，一个听。
高文不知道自己反复地说了多少回，直到他自己说腻了才停下来。
他问刘山：“你觉得我可悲又愚蠢吗？”
即便得到了重生的机会，他依旧活得悲惨，依旧被欺骗。
轻信养父一家的花言巧语，忽略了自己前二十年一直作为血包活着的事实，继续跟他们一起生活。
以为这一次，他能真正获得认可。
以为自己同样成为了吸血鬼，就能和他们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刘山这回倒是没再说什么转移话题的话，他应道：“是挺惨的。不过，选择都是你做的决定，结果是好是坏也只能你自己承担了。”
他耸了耸肩，“有谁能在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就能确定自己所做的，就一定是正确的选项？反正我不能。”
不远处依旧燃烧着的火焰变小了一些。
高文惊讶道：“我居然能从你嘴里听到这么种话。”
“我以为你只会说一些气人的话。”
刘山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真是谢谢你的刮目相看。”
高文看着他那被火光映照着的脸，若是高美和谢全都得不到的能被自己拥有，想必自己一定会感到幸福吧？
这么想着，高文问刘山：“你可以爱我吗？”
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他都能够接受。
“我想要你留下来陪我。”
就像其他任务者那样，被他留下来。
他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睛，此刻那双眼睛里没有过多的情绪。
刘山看了高文好一会儿，“我陪不了你，也不会爱你。”
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你不是我的菜。”
高文：“……”
下一秒，高文的面容与身形一阵模糊，再清晰时，已幻化成高美的模样。
他问刘山，“如果是这张脸呢？”
刘山先是欣赏了一会儿这张新脸的美貌，接着摇头，“我不是看脸的人。”
高文：“……可你刚刚明明一副心动的表情。”
刘山一噎：“我只是在欣赏美。不信的话，你再换一张好看的脸。”
高文变成了谢全的模样。
刘山同样欣赏这张脸，不过，他眉头微蹙：“这两张脸看上去好像有点像。”
细看五官其实并不相同，只是这两张脸都是眼尾有一颗泪痣，而且都白得发光。
这要是游戏角色的建模，刘山绝对能每天都准时登上游戏签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好看的脸，看久了居然让他生出想要扇对方一耳光的冲动。
刘山赶紧别开视线，“你还是变回你自己的脸吧，这两张脸看久了，让我很有一种想扇你巴掌的冲动。”
高文抓住他的手腕，“如果你愿意留下来陪着我，你可以扇我耳光。”
刘山：“……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