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是美丽的。
熊熊燃烧的红色火焰倒映在一双深褐色的眼瞳里。
火焰中，一只蝙蝠的身影正在燃烧，痛苦又绝望的喊叫声响彻四周，从四面八方钻进刘山的耳朵。
刘山站在原地看着那只蝙蝠被逐渐烧焦的身影，看它在地上挣扎着、匍匐着，却是并未上前帮忙。
他思考着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只蝙蝠已经看不出原来是什么颜色，翼蝠上的肌理早已被烧尽，只剩下一副骨架。
蝙蝠的骨架在地上爬行，留下一道黑色的烧痕。
它爬到刘山脚边，用同样变成骨头的爪子抓住面前他的脚踝，用嘶哑的声音祈求道：“救、救……我。”
刘山低头看着这只蝙蝠，事实上他忘记自己是谁，又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想，这或许是一个诡异的梦。
难道是他睡前看了一部恐怖电影导致的？
可电影里并没有什么燃烧的画面啊。
刘山沉思着，他没有理会蝙蝠，而是尝试着往火焰里走。
他想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梦，还是真实的？
如果是梦，那么触碰火焰将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如果是真实的……
先碰了再说。
高文见他得干脆，蝙蝠脸上满是愕然。
他死死地握住刘山的脚踝，试图阻止对方继续前进，“不、不要过去，危险……”
刘山没有回应高文，也没有停下，他拖着蝙蝠往前走，尽管脚步越来越沉重，他依旧挪着脚走向火焰。
“不要过去，你会被烧死的。”
高文用尽各种说辞试图阻止刘山，“被火烧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你会感觉到自己的皮肤撕裂，血肉被烧焦，你恨不能自己马上死去。可你却还在经历着这一切。”
说着，他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回忆起来那种痛苦。
“你看到自己身上冒出了烟，一阵一阵的，全是灰色的……”
他的声音哽咽着，充满了痛苦。
然而，刘山不为所动，继续往前走，朝火焰走去。
高文脸上的痛苦瞬间换成了凶狠之色，“停下来！我让你停下来！”
“你这个……这个冷漠的、冷血的人，你应该停下来询问我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遭遇这一切！”
刘山停下脚步。
在他身后，高文的意识早已被恨意填满，一双蝙蝠眼睛充满了怨恨，“你也应该遭遇我所经历的一切。”
刘山应当要像之前的任务者一样，为他起恻隐之心或是对他感到愤怒，亦或是怨恨他。
无论是何种情绪，只要对他产生情绪，就能够被他困在他的痛苦经历之中，去一遍遍地经历他所经历的一切。
他恨，他怨。
高文憎恶着世上的一切，无论是人类还是吸血鬼，还是别的什么生命。
当初，被那道神秘的声音询问自身的愿望时，高文说，他想要世界上所有生命都毁灭。
他要所有生命都消失。
然而，那道声音却说，他的灵魂没有这种价值。
于是，他只能将愿望调整成“将世上所有的吸血鬼都赶尽杀绝”。
他知道，无论是他最开始的心愿，还是如今这个心愿，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只是想要宣泄自己的恨意与愤怒，无所谓完不完成。
即便只剩下一抹意识，高文的恨意依旧在滋长着。
他能够看到其他任务者如何使用自己的身份，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事情。
他不甘心。
凭什么？
为什么？
凭什么都是一样的开始，他即便重生也无法得到幸福的结局，而其他人却可以？
于是，在恨意的驱使下，高文第一次将一个任务者拉入了自己的回忆里。
那个任务者试图挽救他，那个任务者至今仍被困着。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有的任务者想将他消灭，有的任务者祈求他放过自己，有的任务者想拯救他，有的任务者希望他放下一切……
高文的这抹意识在一次次旁观“自己”的重生中，被反复的恨意与不甘淬炼得越来越扭曲且强大。
他知道与他交易的系统换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被现在这个系统接手，让这个任务者前来完成他的心愿。
与此同时，有了变化的还有高美与谢全。
这两个不应该围绕在“高文”身边的人，这一次却为了争夺“高文”的注意力进行着可笑的争斗。
刘山垂眼看着地上的蝙蝠变成了一个人，那是一个浑身烧焦的人类。
他莫名觉得对方有些眼熟。
高文仿佛一个快要融化的冰雕，从嘴里喷出黑色的烟，“救救我。”
刘山疑惑道：“救你？我吗？你确定？”
高文点头，他的脸正在融化。
融化的血肉化作粘稠的液体，滴落在刘山手上。
刘山沉默地看着自己手上的液体，默默地后退了一步。
他后退，高文就前进。
“只有你能拯救我……”每一次，只要高文说出这一句话，那些任务者都会受到影响。
【我救不了你。】
【我该怎么救你？】
无非就是这两个问题，以高文观察刘山的行为来看，他想，他得到的答案或是第一种。
刘山是一个更注重自身体验的人。
刘山只是看了高文一眼，说道：“有病。”
他会做这种梦真的是病得不轻了。
随后，刘山再次转身朝火焰走去。
高文愣在原地，几秒后，他几乎恼恨地跟上刘山的步伐，“你居然说我有病？你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同情心，知不知道什么叫同理心？”
刘山看了眼天空，骄阳当空，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他扭头问高文，“你叫什么？”
高文呆了一下，下意识道：“我叫高文。”
刘山冲他伸出手，笑道：“我是刘山，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你，但现在也算认识一场了。”
高文一听他说这是梦，当即拍开他的手，“这不是梦！这是我所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存在过的一切。你刚才所见的都是我曾经历过的。”
“是我所经历过痛苦的一切。”
“你知道什么是痛苦吗？”
他冷笑道：“我想你不可能会知道。”
即便刘山成了“高文”，依旧还是有爱他的人出现。
“凭什么？！你有那么多爱你的人？”
“嗯——”刘山顺着他的话思考了一会儿，“爱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高文：“……重要。果然，只有浸泡在爱意里的人才会说出这种炫耀的话来。”
刘山在路边坐下，看着不远处仍旧在燃烧的火焰。
火在烧。
他的手臂撑在膝上，托着脸，满脸烦恼：“爱是沉重的东西，过多的爱会困住你。”
他又看向高文，“你没人爱吗？”
高文气恼道：“我就是没人爱！那又怎么样？我就是……”
他的胸口起伏不定，“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听到这话，刘山却是笑了一下：“那，从现在开始，你来成为爱你的那个人，怎么样？”
看着那双满是认真之色的眼睛，高文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