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燧坍塌的尘烟在罗布泊的月光下缓缓沉降,梅超风垂眸望着掌心的星图残片。粗粝的沙粒混着干涸的血迹,卡在残片边缘的纹路里,就像二十年来始终嵌在她心口的那根刺。阿萝攥着烧焦的竹琴残骸,忽然拽住她的衣角,声音发颤:“师父,那些字...和我在梅家寨地窖石碑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少女的话让空气瞬间凝固。黄蓉半跪在地,打狗棒尖在沙地上缓缓勾勒符文轮廓,竹棒顶端的翡翠骷髅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这是墨家失传的‘归墟密语’,每转动一格,机关就会吞噬方圆十丈的生机。”话音未落,青铜巨像掌心的玉盘发出“咔嗒”轻响,仿佛死神转动了门锁的机关。裂缝从玉盘中心蔓延开来,腥臭的白雾如同活物般翻涌而出。
郭靖双掌齐出,降龙掌风卷起漫天黄沙,试图驱散白雾。然而沙粒触碰到白雾的刹那,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转眼化作一滩黑水。黄药师的洞箫横在胸前,苍老的眉头拧成结:“当年在西域,我曾听闻白驼山与天机阁勾结,一直在寻找墨家古阵...原来他们是要用活人血祭重启机关。”
梅超风望着雾中浮现的黑影,白骨爪不自觉地收紧。那些黑影是被铁链串起的干尸,空洞的眼窝里爬出密密麻麻的噬血蜈蚣,每一只都有孩童手掌大小。阿萝突然指着巨像惊呼:“玉盘中心在滴血!”众人这才发现,玉盘中央的凹槽不知何时积满暗红液体,正顺着符文纹路缓缓流淌,所过之处,符文亮起幽蓝的光。
梅超风心中警铃大作。二十年前那个雨夜突然清晰起来——陈玄风临终前,用带血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最后几个字:“遇...血盘...勿...”话未说完,就被欧阳锋的蛇杖刺穿胸口。此刻玉盘的异动,与记忆中那个未说完的警告重叠,让她后颈泛起细密的冷汗。
“结阵!”黄药师的箫声陡然激昂,郭靖黄蓉立刻摆出左右护法之势。段誉的六脉神剑在指尖凝聚成光网,却在触及白雾的瞬间,发出“叮叮”的脆响,仿佛剑气撞上了无形的铜墙。梅超风深吸一口气,纵身跃起,九阴白骨爪直取巨像咽喉。爪尖触及青铜的刹那,巨像双眼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无数蛇形锁链从它口中激射而出。锁链表面布满倒刺,沾着墨绿色的毒液,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扭曲的波纹。
“小心!这是白驼山的‘万蛇缚仙索’!”黄蓉挥舞打狗棒缠住一条锁链,竹棒却被毒液腐蚀出黑斑。阿萝突然想起黄蓉调配的驱蛇药粉,颤抖着从怀中掏出布袋。药粉撒向空中的瞬间,与毒雾接触腾起大量白烟,暂时阻碍了干尸群的行动。梅超风抓住时机,内力灌注掌心拍出摧心掌,巨像胸前顿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机关将破时,远处传来悠扬的笛声。欧阳锋身着紫袍,施施然从雾中走出,蛇杖顶端的毒蛇吞吐红信,每吐一次信子,就发出“嘶嘶”的破空声。“梅超风,你以为墨家机关是这么容易破的?”他的笛声一转,巨像伤口处突然钻出无数细小的青铜蛇,密密麻麻覆盖全身,竟将裂痕瞬间修复。
柳若璃的声音突然从巨像后方传来:“师父!玉盘背面有字!”梅超风转头望去,只见少女被江墨挟持着,颈间缠着白驼山特制的噬心链。那锁链每一节都嵌着倒钩,稍有挣扎便会深入血肉。阿萝急得跳脚:“放开璃儿姐姐!”柳若璃却对着她轻轻摇头,嘴角溢出的血滴落在噬心链上,被倒钩瞬间吸收。
“想要人?”欧阳锋挥了挥蛇杖,干尸群让出一条路,“带着星图蛇纹来换。不过我劝你快些,这噬心链的滋味...啧啧,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他话音未落,柳若璃突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显然链上的倒刺已经开始发作。梅超风攥紧怀中残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黑纱下的呼吸变得粗重。
黄药师按住她肩膀:“不可冲动,这必是陷阱。”黄蓉却已掏出罗盘,指针在雾气中疯狂旋转:“东北角地气异常,我怀疑机关总枢在那里。”她话音刚落,玉盘再次转动,地面裂开巨大缝隙,一条浑身覆盖青铜鳞片的巨蟒破土而出。那巨蟒双眼泛着红光,信子足有丈许长,喷出的毒雾竟凝成实质的毒刃。
郭靖双掌拍出“飞龙在天”,掌风与毒刃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梅超风趁机施展轻功绕到巨蟒身后,白骨爪直取七寸。然而蟒皮坚硬如铁,只留下五道白痕。段誉的六脉神剑接连刺出,却被蟒尾横扫,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烽燧残骸上,咳出一口鲜血。
千钧一发之际,阿萝突然举起半截竹琴:“师父,用这个!”梅超风定睛一看,竹琴断裂处露出的竹芯,竟是桃花岛特有的玄铁竹。这种竹子看似普通,实则坚硬无比,专破各种奇珍异宝。她想起当年在桃花岛,师父说过“至柔之物,亦有至刚之时”,心中顿时涌起一股决然。
梅超风接过竹琴残片,运起九阴内力狠狠刺入蟒鳞缝隙。玄铁竹与蟒皮摩擦,迸发出耀眼的火花。巨蟒吃痛,疯狂摆动身躯,尾巴扫过地面,掀起阵阵沙暴。梅超风死死扣住鳞片,任蟒尾抽在身上也不松手,只觉后背火辣辣地疼,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柳若璃见状,突然用头撞向江墨。江墨猝不及防松开手,她立刻捡起地上的石块,朝玉盘狠狠砸去。玉盘表面出现裂痕的瞬间,欧阳锋脸色骤变,笛声变得急促尖锐。巨蟒突然调转方向,张开血盆大口咬向柳若璃。梅超风目眦欲裂,拼尽全力拍出一掌。这一掌倾尽她全部内力,竟将巨蟒头颅生生打爆。
血肉横飞间,梅超风接住坠落的柳若璃。少女胸前布满狰狞的血痕,噬心链已经深入半寸,鲜血染红了大片衣襟。“璃儿!”梅超风颤抖着撕开她的衣领,声音里带着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慌乱。柳若璃却仍强撑着露出笑容,气若游丝:“师父...我没给你丢脸吧?当年在桃花岛,你教我‘宁折不弯’...”
阿萝哭着扑过来,将九花玉露丸塞进柳若璃口中。黄蓉趁机用打狗棒缠住欧阳锋,竹棒顶端的翡翠骷髅咬住蛇杖。“今日便让你血债血偿!”梅超风周身阴气暴涨,白发飞扬间,九阴白骨爪带着黑色罡气直取欧阳锋面门。欧阳锋慌忙后退,蛇杖舞得密不透风。然而梅超风此刻状若疯魔,每一招都不要命地强攻,白骨爪与灵蛇拳相撞,激起的气浪掀飞四周的沙尘。
混战中,江墨突然掷出烟雾弹。烟雾散尽后,欧阳锋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满地狼藉。梅超风抱着昏迷的柳若璃,望向残破的青铜巨像。玉盘上的血迹已经干涸,露出背面刻着的小字:“欲解万蛇窟,先寻三生石。”黄蓉皱眉:“三生石?这又是哪里?”
梅超风摸出怀中拼凑的残片,突然发现边缘凸起的纹路与“三生石”三字形状吻合。她的目光落在柳若璃颈间的伤口上,又想起陈玄风倒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心中杀意翻涌,黑纱下的眼神冰冷如刀:“不管在哪里,敢动我的人,我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阿萝握紧烧焦的竹琴,眼神坚定:“我也去!璃儿姐姐受伤都是因为我!”
黄药师收起玉箫,望向西方地平线,那里乌云正在聚集:“前方百里有座鬼哭岭,传闻是墨家机关术最后的传承地。”他的目光扫过众人疲惫的面容,“但想要通过,恐怕没那么容易。当年我曾在《天工录》上读到,那里的机关会... ”梅超风将柳若璃轻轻放在阿萝怀中,打断了他的话:“就算是鬼门关,我也要闯一闯。”
夜幕渐深,一行人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前行。远处鬼哭岭传来阵阵呜咽,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梅超风走在最前方,白发在夜风中飘动,宛如死神的旗帜。她知道,这不过是开始,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更残酷的挑战。而她,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为了那些她生命中重要的人,也为了二十年来从未放下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