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凉亭内,清风徐徐,带来阵阵芬芳馥郁,似夹杂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身着一袭玄色龙袍的承安帝,面带微笑地坐于上首,紫色凤袍加身的皇后端坐于其右侧。
穆岁安与蔺聿珩则坐于二人对面。
两个孩子得到父亲示意,毫无惧色地走上前,有板有眼地行礼,“拜见皇帝陛下……”
“免礼!”姜奕承赶忙抬手打断。
他的目光自上而下,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两个身穿锦缎红衣的小仙童。
小姑娘像极了蔺聿珩,小男孩的眉眼有几分肖似穆岁安,但依旧可见蔺聿珩的影子。
“可惜了……未能承袭母亲的……”
“皇帝陛下!”
此时身处宫外,向来舐犊情深的穆岁安一听到前半句话,遂赶忙出言打断了姜奕承。
“孩子们虽小,但什么都懂……”她起身施礼,幽幽提醒一句。
什么叫可惜了!她这两个小娃娃生得粉雕玉琢,简直是人见人爱!
郡王爷貌若谪仙,气度出尘,莫说男子难以企及,即便是女子亦罕有能与之相较者。
“……”姜奕承似觉心虚,随即自袖中取出两枚玉佩,对孩子们招了招手。
“过来……这个留给你们把玩。”
两个孩子转头看了一眼爹娘,得到允准之后,方才迈着小胖腿走上前去。
“又是玉佩呀?”兄妹二人自姜奕承手中接过玉佩,不禁脱口而出。
秦王叔叔、棠棠姨姨,还有祖母都送了玉佩,各种颜色、各式各样的,真是太多了!
相较之下,他们还是最喜欢金锭!
“朕这个可不一样!”姜奕承伸手轻轻捏了一下二人的脸颊,“龙纹的!”
“叔叔,这个很值钱吗?”两个孩子歪着脑袋,异口同声地问了一句。
“……”姜奕承看着他们那泛着金光的清澈眼眸,顿时开怀大笑。
“比你爹的金山都要值钱,你二人好好收着,日后可自由出入皇宫。”他解释道。
叔叔?好生难听……若是这两个小家伙是他的亲生骨肉……
“陛下……”皇后微笑着开口,“两个孩子如此聪明伶俐,臣妾看着,实在是心生欢喜。”
说着,她转头望向穆岁安,面带微笑道:“昔日穆小将军救命之恩,本宫铭记于心。”
“皇后娘娘言重了……”穆岁安拱手为礼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微臣早已忘却。”
观其神情与语气,恭敬之余,其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疏离。
身为边境守将,最忌讳之事,莫过于和后宫嫔妃及皇子有所牵扯。
尤其是皇帝如此年轻,或许有朝一日为保皇权,弑杀亲子也不足为奇。
况且,皇后应当存有其他心思……
果不其然,皇后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黯然与心虚。
她对穆岁安着实喜欢,一直想与之成为闺中密友,只可惜“落花有情,流水无意”。
皇帝对穆岁安之心,她心知肚明。
她不喜欢皇帝,自然不会似卫芙盈那般愚蠢,竟与穆岁安拈酸吃醋,甚至言语不敬。
她想与穆岁安关系亲近,如此既能得兵权支持,又可让皇帝爱屋及乌……
“穆小将军坐下说话即可!”姜奕承眉头微蹙,“朕既许你殿前免跪,往后不必多礼!”
“此外,母后念及穆小将军相救朕与皇妹之恩,特认你为义女……册封为永宁郡主。”
“圣旨……不日将会送抵郓州……”
言罢,姜奕承抿了抿唇,幽怨地望了一眼穆岁安,眸中神色略显复杂。
小石榴变成他的义妹——母后这一招可谓是釜底抽薪、永绝后患!
“……”穆岁安一脸茫然,似乎还不太明白郡主是个什么玩意儿。
“和临安郡王一个品级,朕将郓州赐予你为封地。”姜奕承闷声解释。
“好好治理郓州,守好东境,否则朕定会治你一个玩忽职守之罪!”他故作严肃道。
“微臣多谢太后、皇帝陛下!”穆岁安二话不说便行礼谢恩。
爵位好啊!还有封地!往后大把大把的银子往自家金库里钻!
“郡王爷……”她轻轻肘击一下身侧呆若木鸡的男人,悄然向其递去一个得意的眼色。
笑意盈盈的眸中赫然写着——我也有爵位了!和你一模一样呢!
直至察觉到妻子的小动作,蔺聿珩方才从惊愕中渐渐回过神来。
册封郡主已是重赏,赐予封地更显龙恩浩荡,毕竟有些真正的皇家郡主还尚无封地。
不得不承认,当年妻子竭尽全力博得救驾之功,实乃明智之举。
如若不然,即便皇帝有意册封,恐怕也会师出无名,难堵悠悠众口……
“陛下……”穆岁安稍作犹豫,还是毕恭毕敬地行出一个君臣之礼。
“你放心!”姜奕承虚扶一把,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收回右手,“我……不会为难乔棠的。”
如今整个京中,能让这姑娘放不下的唯有乔棠一人,他岂会不明白!
实则,他本已暗下决定,让秦王与乔棠自生自灭,生死听天由命。
岂料,这个傻乎乎的姑娘,终究还是心软了,主动理会他人之闲事……
直至穆岁安与蔺聿珩抱着两个孩子登上马车,姜奕承方才踏上龙辇。
“皇后,朕与你结发为夫妻,只要你安分守己,朕自会敬重发妻。”
“切记……日后不得在朕面前谈论她只言片语,朕不希望……她成为尔等争宠的工具。”
丢下这句暗含警告的话语,皇帝的龙辇缓缓离去,径直朝着弘宁寺行进。
皇后不禁一怔:“……”
陛下缘何与话本子里说的不一样?
按常理而言,陛下应会寻求与穆岁安相似的替身,以慰藉爱而不得之心。
她原本还想,时时亲手描绘穆岁安的画像,且与陛下共同回忆那个女子的点点滴滴。
甚至在夜深人静之际,二人一同躺在榻上,相互倾诉对穆岁安的思念……
“呵呵呵——”
皇后端坐于凤辇之上,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鄙视皇帝的自作多情,随即重新琢磨大计。
她的家世不敌卫芙盈,且将来后宫嫔妃无数,她唯有诞下皇子,方可稳坐中宫之位。
这把凤椅,她既已端坐其上,就绝不会让人轻易撼动……
帝后的銮驾与穆岁安的马车,朝着相反的方向前行,二者渐行渐远,最终再无交集。
一方的气氛是肃穆威严,而另一方则是欢声笑语、潇洒肆意……
……
穆小将军千里迢迢,携子入京,稍作停留三日,便以军情为由马不停蹄地返回郓州。
此番归途,永宁郡主穆岁安,身侧则多了一位任劳任怨的男子——
那是她难以忘怀的心上人;
是两个孩子祈盼已久的父亲;
亦是乔叔心头放不下的亲子。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