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尚宫局的雕花窗棂,在青砖上投下细碎光斑。陆真刚将染血的绷带浸入铜盆,冷不防殿门被撞开,沈嘉敏的绣鞋踏碎满地光影,鎏金护甲重重拍在案几上:\"陆昭仪好大的威风!昨夜御花园里,与高湛卿卿我我,当我是死人?\"
铜盆中的血水泛起涟漪。陆真缓缓起身,腕间尚未愈合的烫伤在晨光下泛着淡红:\"沈姑娘这是何意?\"
\"何意?\"沈嘉敏扯出帕子,甩出半枚带齿痕的玉佩,正是昨夜高湛贴身收藏之物,\"说好不再相见,却在月下私会?你赌誓时烧的戒疤,敢情是烧给鬼看的?\"
陆真望着玉佩边缘的缺口,想起昨夜高湛将它塞进自己掌心时的温度。那时他说\"留个念想\",却不想成了沈嘉敏的把柄。她弯腰拾起玉佩,指尖擦过齿痕:\"沈姑娘可还记得,当初要我发的誓言,是不再单独见高湛?\"
沈嘉敏瞳孔骤缩。陆真继续道:\"昨夜御花园,沈国公府的侍卫三步一岗,皇后宫中的掌事姑姑也在廊下候着。\"她将玉佩掷回,玉撞击案几的脆响惊飞梁间雀鸟,\"这也算独处?\"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陆真瞥见沈嘉敏身后闪过的玄色衣角,唇角微扬:\"况且,长广王昨夜是为商讨军机要事而来。沈姑娘若不信,大可去问皇上——毕竟,是陛下下的召令。\"
沈嘉敏脸色数变。她自然知道昨夜高湛确实奉旨入宫,却不想陆真竟早有防备。正欲反驳,高湛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沈姑娘好雅兴,竟管起本王的军务了?\"
玄色锦袍扫过门槛,高湛腰间虎符泛着冷光。他径直走到陆真身侧,接过她手中未缠完的绷带:\"手还疼吗?\"语气轻柔得让沈嘉敏浑身发颤。
\"王爷!\"沈嘉敏跺着脚,\"您别忘了,她曾发过毒誓!\"
高湛忽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北疆霜雪般的寒意:\"沈姑娘记性可真好。那你是否记得,三日前是谁在长公主府,逼着陆姑娘以伤换援?\"他展开掌心,露出结痂的烫伤,赫然与陆真的位置分毫不差,\"这伤,是本王替她受的。\"
沈嘉敏望着那道伤口,耳畔突然响起兄长沈嘉彦的训斥:\"为了私心,差点害死高湛!\"记忆如潮水涌来——那日兄长打落香烛后,转身便将三根燃香按在了高湛掌心。
\"沈姑娘若还想计较,\"陆真俯身整理散落的药瓶,声音轻却字字如针,\"不如先算算,是谁的任性,险些让二十万黎民失去活路?\"
沈嘉敏踉跄后退,撞翻了架上药罐。瓷片飞溅间,她终于看清陆真眼底的冷意——那是看不透的深渊,藏着比自己更汹涌的执着。
高湛将包扎好的手覆在陆真手背,转头看向呆立的沈嘉敏:\"往后,莫要再拿誓言做要挟。有些人,远比誓言更重。\"
殿门在身后重重阖上时,陆真听见沈嘉敏压抑的啜泣。她望着交叠的双手,轻声道:\"你不该...\"话未说完,高湛已将她拢入怀中:\"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而在长廊转角,沈嘉敏攥着破碎的玉佩,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暗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她低头,发现一枚刻着\"太后\"密印的信笺正躺在裙摆褶皱里,泛着诡异的幽光。
沈嘉敏猛地拍案而起,鎏金护甲在檀木桌上砸出闷响:\"陆真!你竟如此厚颜无耻?\"
陆真慢条斯理地将染血绷带浸入铜盆,水面漾开暗红涟漪:\"沈司珍记性倒好,可还记得当初的赌约?\"她举起缠着纱布的左手,尚未愈合的烫伤在晨光下泛着狰狞的红,\"我是说过不再见他,可何时说过要信守誓言?\"
沈嘉敏脸色骤变:\"你...你发过毒誓!\"
\"毒誓?\"陆真轻笑出声,指尖划过铜盆边缘,溅起几滴血水,\"沈司珍可知,这誓言只有君子才会当真?\"她突然逼近,周身萦绕着冷冽气息,\"我一介女流,既非君子,又何须受誓言束缚?\"
沈嘉敏踉跄后退,撞翻身后绣凳:\"你...你怎能如此狡辩!\"
\"狡辩?\"陆真抓起案上半枚玉佩狠狠掷出,玉撞击地面的脆响惊飞梁间雀鸟,\"当初若不是你拿高湛性命要挟,我何须出此下策?\"她眼神如刀,直直剜进对方眼底,\"要怪,就怪沈司珍天真愚蠢——总把他人真心当筹码,活该被人当枪使!\"
殿外传来急促脚步声,沈嘉敏却置若罔闻,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说我被人利用?\"
\"太后封锁消息、散布高湛死讯,\"陆真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冷笑,\"而你,不就成了她拖延救援的刀?\"见沈嘉敏瞳孔骤缩,她扬手扯开衣襟,心口处系统终端的蓝光若隐若现,\"沈司珍以为,这天下诸事,当真仅凭一枚玉佩、三道戒疤就能左右?\"
沈嘉敏浑身发冷,想起兄长沈嘉彦前日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太后昨夜突然赏赐的鎏金护甲。正怔愣间,陆真已转身整理药匣,声音从背后传来:\"若真想留住高湛,不如先学会——别让嫉妒蒙了心智。\"
殿门在身后重重阖上时,沈嘉敏瘫坐在满地狼藉中,望着玉佩残片上模糊的\"湛\"字,终于读懂陆真眼底那抹怜悯。暗处传来窸窣响动,她颤抖着拾起角落泛黄信笺,封火上\"太后懿旨\"的印记泛着诡异幽光,与记忆里陆真掌心的蓝光渐渐重叠。
陆真甩下染血绷带,铜盆里的水花溅上沈嘉敏月白裙裾,晕开点点暗红。她斜睨着对方煞白的脸,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我不过是个女人,从古至今,女子发的誓哪有应验的?若真管用,我早该被雷劈得尸骨无存,怎会好端端站在这里?”
沈嘉敏踉跄后退,撞翻的绣凳在青砖上划出刺耳声响:“你...你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陆真突然逼近,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结痂的烫伤,“沈司珍摸着良心问问,若不是你拿高湛性命相逼,我何须赌这荒唐誓言?你口口声声要个安心,却连最浅显的利害都看不穿——太后为何偏偏选你当棋子?还不是因为你蠢得可笑!”
沈嘉敏浑身发冷,想起三日前太后突然召见时,那抹意味深长的笑。殿外传来零星脚步声,她却像被钉在原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说我被利用?证据呢?”
“证据?”陆真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淡蓝色的系统终端纹路若隐若现,在晨光中泛起冷芒,“就凭太后能掐准长公主离京的时机,能算准你因妒生恨的性子?”她抓起案上半枚玉佩狠狠掷出,玉片擦着沈嘉敏耳畔飞过,“你以为救高湛是你的功劳?不过是太后想借沈家兵力,顺便折辱我罢了!”
沈嘉敏的思绪轰然炸开,兄长沈嘉彦那日欲言又止的神情、太后赏赐的鎏金护甲、还有昨夜突然出现在她妆奁里的密信,此刻在脑海中疯狂闪回。她踉跄着扶住桌沿,却摸到暗格里坚硬的信笺角——那是太后授意她监视高湛的懿旨。
“沈司珍,”陆真俯身拾起地上的碎瓷,声音突然压低,“你总把男人的承诺当救命稻草,却不知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誓言。”她将瓷片狠狠按进沈嘉敏掌心,“等你哪天尝到被人背叛的滋味,就会明白——被利用的蠢货,终究要自食恶果。”
殿外传来高湛焦急的呼唤,陆真甩开沈嘉敏的手,转身时广袖扫落案上鎏金护甲。那护甲在地上翻滚几圈,露出内侧暗红的符咒——与陆真掌心残留的蓝光如出一辙。沈嘉敏望着自己掌心渗出的血珠,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乌云不知何时已笼罩宫城,一场暴雨即将倾盆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