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李副使送晏儿回来。”纪知远面色温和。
“夫子,我……”李持安想开口解释他为什么纪晏书回来,可嘴巴像是粘了浆糊一样,怎么都张不了口。
纪知远笑了笑,“李副使,恭喜令兄荣获状元。”
“是夫子教得好!”李持安神情恭敬,不敢有任何无礼之举。
纪知远往门里看了一眼,女儿已经没了身影,再看向李持安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语声警告,“李副使,离晏儿远一点,别招惹她!”
李持安并不怕纪知远的厉声警告,“夫子,您说的,我不能答应。”
纪知远闻声嗤笑,“三心两意的伪君子,混账东西,我家是菜市场吗?我女儿是白菜吗?由得你挑挑拣拣,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
李持安脸色赧然,说话的话却是不卑不亢,“夫子,我不愿和离,晏书她就还是我的妻。”
李持安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气人,纪知远本来就是装作生气的,现在是真的动怒了。
“你走,回你家去,别留我这儿碍人眼睛。”
李持安闻言微哂,“少时课堂上,夫子也常对我说这话,大哥与韩家兄弟俩就劝您不要生气。”
这话让纪知远想到过去,李持安就顶这副欠欠的样子与他唱反调,让他一夜之间多了好几根白头发。
大了还是这副鬼样子,半点长进都没有,白瞎他教了许多年。
纪知远懒得再与李持安废话,气哼一声,转身回到纪家。
李持安摇了摇头,“夫子生气,还是老样子。”
纪知远进了家门,一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叹息,“我又何尝不是伪君子呢。”
教了一辈子的书,教学生君子之行,君子之德,可倒头来却教自己的女儿勾人钓鱼。
人一旦有了私心,就会变得虚伪,这话果然说的不错。
他只想让晏儿好好的活着,可他位卑官小,能力有限,根本护不住晏儿。
“孔夫子,我做的没有错对不对?”
纪知远走进陂春堂,挥手屏退堂中的下人后,便问,“方才怎么没有偷听?”
“阿爹不会为难李持安,也为难不了李持安,我为何还要偷听。”纪晏书端起茶壶为父亲倒了杯茶。
纪知远语声平淡,“为父问了,人家不愿意和离,当你是妻子。”
纪晏书凝眉问:“阿爹很喜欢李持安吗?甚至不忍心配合我骗他。”
纪知远略过这个问题,“李持安是有些任性顽劣,但心肠是好的。”
纪晏书拿起茶杯饮了一口,“既然阿爹不忍心,不如咱们和盘托出。”
纪知远伸出两只手指往纪晏书的脑门一敲,“姑母教你几年,就教你这样乖是吧,你的命不要了?纪家老小也不要了?”
纪晏书摸了摸被敲的脑门,有些气恼。“阿爹,不要敲嘛,好疼的。”
随即语声一切,变得肃然,“阿爹既然知道,那就配合着些,这白脸您得接着唱,还得唱得真心实意,不要漏了馅,教人看出端倪。”
纪知远小声嘀咕,“我这白脸倒是唱得真心实意的。”
“对了,阿爹,你等我回来,为的什么事?”纪晏书道,父亲等她,一定是大事。
纪知远犹豫着开口:“鹿鸣宴过后,那些进士就要赴国子监谒谢先圣先师,国子监要办闻喜宴。”
纪晏书径直问:“国子监不够钱办闻喜宴?”
纪知远道:“那倒不是,爹是觉得丰豫楼承办鹿鸣宴办的不错,爹呢想用丰豫楼场地再办闻喜宴。”
纪晏书看出父亲的想法,“爹是想将闻喜宴办得气派一点,在樊楼办不是更好一点吗?”
纪知远有点为难:“樊楼是第一尊贵之店,樊楼不接咱们的闻喜宴。”
哦,原来是国子监的钱不够办气派的闻喜宴。
丰豫楼办闻喜宴,用的是自家场地,能省好大一笔场地费!
纪晏书不禁一问:“不过阿爹,鹿鸣宴和闻喜宴历来有在同一个场地办的吗?”
纪知远思忖后,摇头,“好像没有。”
鹿鸣宴是礼部组织承办,代表的是官家赐宴。
闻喜宴由国子监负责,表示对天下士人的重视。
“官家是君,国子监是臣,在同一个地方办,好像是不大妥当。”
纪知远不由得蹙眉,场地费不能省了。
“阿爹,在遇仙正店办,您看看合不合适?”
纪知远抬眼,惊疑道:“遇仙正店也是你的?”
纪晏书平静地点头,“阿爹没查我名下的产业?”
“阿爹查你产业做什么,连阿爹都是靠你养的。”纪知远欣喜一笑,他的女儿果然有本事啊。
“这是办闻喜宴的细则,你看看。”纪知远拿出一份折子书给纪晏书。
纪晏书打开细看后,眼睛不由得睁圆了。
这要是按照细则上的承办了,不仅铜板没挣着,自己还得倒贴劳力和菜钱。
国子监真是小气,场地费想省,财钱也不想多出。
纪晏书合上细则,放在案上,“好爹爹,咱们读书不能读没有好处的书对吧,同样的道理,做经济买卖,咱们不捞亏本的单子做不是……”
纪知远扬声:“不想办?”
纪晏书缓声道:“不是……爹,我没想不办,可您不能让自个儿家倒贴钱呀,您能不能让崔祭酒把这办闻喜宴的钱再加一点?”
纪知远:“加多少不亏本?”
纪晏书把案边的算盘拿过来,打开细则,重新拨算,不久后,才说:“大概四百贯。”
纪知远神色惊讶:“四百贯,你爹我一年的正俸和贴补也才两百九十贯。”
纪晏书将算盘推到父亲的眼前给他看,“爹,您不当家哪知柴米油盐贵,现在物价涨得比赚得快,细则上要用的酒都是青碧香、白鸥波、梨花春等名酒,我都按半价出了。”
纪晏书凝视着父亲,“爹,您拿自家的钱贴补国子监府库,崔祭酒给您核算月俸的时候给您多算一枚铜板吗?”
“俸禄是按品级给的,哪里会多给。”
“那就是呀,您多出钱还落不着好,您何苦为之。”
女儿给他找理由,摆明是不想办了,纪知远又急声道:“你的意思是不想办了?”
纪晏书忙安抚:“办,给您办,国子监这个价,除了我,谁愿意揽这亏本的单子。”
“我等会重新把办闻喜宴的细则给您梳理一下,明儿您拿给崔祭酒,让他拨款,没钱事儿可不好办呀。”
“那就有劳晏儿啦。”纪知远起身,随即吩咐阿蕊阿莲,“帮着小娘子写细则,别累着她。”
“小娘子,真的亏本吗?”阿蕊近前一问。
纪晏书叹息:“要是亏得不多,我早就爽快接了。明儿咱们去一趟四司六局,贴点钱,请他们办筵席,自己轻松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