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的宴会,并不算大,只请了十来家相熟的亲戚朋友。
韩家仆从将纪晏书等人引入韩家宴席,还没见到韩晚浓,便听到庆寿郡主的声音。
“晏书。”
庆寿郡主笑得温和,暮山紫色的对襟长褙子显得她端庄大气,比前一段时间更多了分珠圆玉润。
纪晏书施了礼道:“郡主娘娘万福。”
庆寿郡主抬首虚扶纪晏书:“不必与婶婶多礼,我还道你店铺忙碌,不来了呢。”
纪晏书着一身海天霞色的四叶菱花罗裙衫,头发挽成流苏髻,鬓间点缀着几样橙色的珠花,脑后系着根同色垂珠发带。
天然嫩脸修蛾,不假施朱描翠,也一样好看。
真是个招人喜欢的好孩子,和晚浓一样,越看越喜欢!
庆寿郡主这话,让纪晏书惊疑。
原来是庆寿郡主让荷锄给她下的请帖。
“晚到了些,郡主娘娘勿怪!”纪晏书脸上有歉意。
郡主宴请,她居然晚到,确实失礼了。
庆寿郡主微笑着吩咐身边的郁嬷嬷,“让晚浓过来,说她纪姐姐到了。”
郁嬷嬷应是,便下去请韩晚浓。
“婶婶懿安。”李持安近前躬身行叉手礼。
庆寿郡主愣了愣,李家的小猢狲怎么来了?
她没请他呀!
看见他紧跟着纪晏书身后到,难道两人是一块到的?
两人并排站,还真是郎才女貌,颇有几分天作之合。
庆寿郡主将眼睛从纪晏书身上挪到李持安身上,“晏书是与李贤侄一同来的?”
纪晏书顺着庆寿郡主的目光看了李持安,假装问道:“李贤侄……他是?”
见纪晏书不认得李持安,庆寿郡主忙道:“远房的一个亲戚罢了,晏书,咱们先进去。”
说着,庆寿郡主拉着纪晏书往内院走去。
还好李猢狲到纪家迎亲时是戴着面具的,纪晏书不认得李猢狲的相貌。
李猢狲来得忒不是时候了,李家纪家的事,汴京哪户人家不知道,两人相见多尴尬。
纪晏书居然装作不认识他,这让李持安气得一笑。
“花椒精,怎么都气人!”
“李副使。”右司谏韩淙上前作揖。
“韩司谏。”李持安回了礼数,再次向庆寿郡主方向看去时,纪晏书已经没了人影。
“李副使可有空与下官一聚?”韩淙轻声问。
李家韩家是对门的邻居,一同长大的总角之交,一同就读于国子监,还是受教于纪司业的同窗,又同朝为官,韩淙这不相熟的态度,真让人觉得别扭!
李持安声音亦平淡:“自然是有的,不知韩司谏想说什么?”
“茶室一聚,请。”韩淙做出请的手势。
韩家内院。
“纪姐姐,”韩晚浓一见纪晏书,忙小趋过来,笑着说,“我好想你呀,你都不来找我。”
纪晏书眉眼带笑,“恭喜韩大人,贺喜韩大人,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女子。”
韩晚浓会骑马射箭,会拳脚功夫,已经让她惊诧不已,没想到参加女科举,还中了女秀才,得太后称赞。
巾帼不让须眉,女子不比男子差!
韩晚浓此时是着女装的。
梅黄色抹胸,米黄色直绣短衫,下衬粉荷色阔腿裈,外罩杏红色合围褶裙,还披一件素色对襟长纱衫,轻风吹,衣袂翩举。
妆发极为简单,只在额头处点了梅蕊妆,曲如新月的眉,亮晶晶的眼眸,莞尔一笑,让她男装时的英武之气减了几分。
韩晚浓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纪姐姐这么夸我,怪让人不敢意思的。”
阿莲阿蕊抱着一大一小两个盒子向韩晚浓道了万福。
“我给你带了礼物做庆贺,你看看可喜欢?”
纪晏书接过阿蕊手上的盒子,将盒子中的卷轴取出来,解开绳子展开,荷锄帮着拿着轴棍。
一幅画展现在韩晚浓眼前,画的右下角有一方红色的印鉴,上提有“鹧鸪天”三个字。
韩晚浓定睛细看许久,喜上眉梢,“这是鹧鸪天的《皇隰春景图》?是真迹呀。”
鹧鸪天是大宋朝绘画的名家,最擅长画四时风光图,尤其是春夏秋冬四景图最为知名。
纪晏书道:“是皇隰春景图。”
她无意中看到韩晚浓打听鹧鸪天《皇隰春景图》的下落,甚至不惜重金求购。
恰好她手里就有鹧鸪天的《皇隰春景图》,是当年柳夫子送给她的。
韩晚浓就救过她,将《皇隰春景图》送给韩晚浓,算是投桃报李了。
韩晚浓欣喜道:“嫩草方抽碧玉茵,媚柳轻窣黄金蕊,莺啭上林,鱼游春水。”
“鹧鸪天绘画的春景,每一笔都神来之笔,让人赞叹不已。”
“纪姐姐,你送我《皇隰春景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
纪晏书回以微笑:“咱们都这么熟了,说谢谢就见外了。”
得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会不自觉地生出世上最美好的笑容。
韩晚浓的笑容如春阳,与欢欢的笑容、大白菜的笑容一样,让人看着暖暖的。
韩晚浓将《皇隰春景图》卷好,放入盒中盖上,吩咐郁嬷嬷拿好。
纪晏书朝阿莲示意,阿莲将手中的大长盒子捧到荷锄手上。
大长盒子有点重,荷锄刚接过时,手差点抱不稳大长盒子。
韩晚浓看着荷锄手上的大长盒子,好奇道:“这也是送我的?里头是什么?”
纪晏书看了眼庭中的女眷,向韩晚浓打了个哑谜:“先不告诉你,晚些再看吧,保你见了,比《皇隰春景图》还要喜欢。”
韩家将韩晚浓包装成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众目睽睽下把大盒子里的东西拿出来,韩晚浓可就“身败名裂”了。
韩晚浓吩咐:“荷锄,把东西放好。”
“是,小娘子。”荷锄行了一礼,便和郁嬷嬷将东西带下去。
庆寿郡主出声道:“晚儿,娘呢去招呼客人,你陪晏书聊一聊,逛一逛。”
庆寿郡主转身,向客人那头走去,两个侍女跟在身后。
晚儿中了女秀才是好事,自家人炒几个菜,喝几杯酒,放点爆竹礼花,热闹一下得了。
二儿子非要开宴请人,还要她这个母亲操办,不知道她这个母亲是害羞怕见人的吗?
十几家官眷,老的年轻的小的,少说得有二三十号人,她哪里招呼的过来。
且说了,那些官眷娘子一大半都爱扯是非,拉黑白,给这些阴阳怪气的面孔赔笑,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韩晚浓还没与纪晏书聊多久,侍女就匆匆来报:“小娘子,前厅吵起来了。”
韩晚浓惊讶,“因何吵起来的?”
侍女摇头:“奴婢不知。”
韩晚浓起身,母亲不擅长处理这等场面,她得去一趟。
看了眼纪晏书,“纪姐姐,我去一趟,稍后便过来。”
说完,韩晚浓急匆匆出了门,往前庭走去。
荷锄要跟上,却被纪晏书急忙拦住,眼睛却盯着通报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