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初安大声嚷道。
“我在你身边就是个累赘......你走吧!就让我留在这里......”
他的眼泪,不停地从眼里滑落,可他的双目却固执地不肯眨动一下。
王免意识到了不对,可他不知道严初安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只能先出声安抚着严初安。
可严初安似乎还没从刚刚的惧象里抽离出来。
在红衣女人的力量下。
他陷入了内心深处的恐惧,见到了自己想见、却又不愿见的爹娘。
“原来......
我从来都没有被人寄予过期望。
就连这个名字,也是捡的别人不要的!
这一切都是假的!
就是因为我无用……爹娘才卖了我,我什么都做不好。
跟你一起,我会害死你的。”
说罢,他还不停地推开王免伸来的手掌。
王免眉心一紧。
他看着像是陷入了梦魇的严初安,用力地晃动起他的肩膀。
“醒醒!严初安!你什么时候会说这种话了!
千万不要犯傻,陷在那些虚假的幻象中,放弃自己!
你有没有用,不是由别人的三言两语来评定的。
你是人,不是没有生气的木偶!
你不必拘泥于旁人的看法,你有自己的人生,严初安!”
严初安一脸痛苦,“可我害你受了伤,你快要死了!”
王免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谢谢你还惦记着我呢。
“我没死,我还活着。
但是你再这样哭下去,我们可能真的就要死了。”
王免说着,抬头看了眼冰层上头、执着于破冰的女人。
“你走吧。
别因为我死在这里。
你是厉害的英雄。
你活着可以救很多人,你不应该因为我这样的人,在这里丢了命!
走啊!”
严初安依旧一副半梦半醒的模样。
他推开了王免,像是在对他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的命不值钱......”
脑海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这就是贱命一条!
哪儿能跟您比。
能为您试药,就是死那也是他的福气!”
“贱命就是命大,这样都能活下来。”
严初安恍恍惚惚,“我是贱命,贱命不值钱。”
王免听着他这些话,骤然出声打断。
“你都说了我是英雄,英雄又怎么会丢下你不管!”
王免说着,撕碎了自己的衣衫,将跟活虾似的严初安,紧紧地绑在了身上。
“可这不值得。”
严初安呆愣地开口。
王免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他还是忍不住道。
“你我之间,从不存在衡量的标准,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英雄的命,与你的命,没有区别。
生命从无贵贱,岂能用值不值来衡量?”
砰——
“这话可就错了。
你的命,怎么能和普通人的命一样呢。”
女人看了眼周围被冻成冰雕的枯藤蛇,脸上闪过一抹疼惜。
她看向说出刚刚这番话的王免,红唇轻启,慢慢吐出了一句话。
“强者恒强,弱者皆可弃,这才是大道。
不,应该说,是你们人类遵循的大道。”
王免并未听清她的后半句话,只听前句,他猛得蹙紧了眉心。
“那这与弱肉强食的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红衣女人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与畜生又有何分别?”
王免见与她说话,也是牛头不对马嘴,便放声问道。
“你对他做了什么?”
女人撇了撇嘴。
“我不过是引出了他心中的恐惧。
只可惜……他恐惧的对象,连个模糊的身影都没有。
没有办法,我只能将他记忆里,其他人的影像调换了过来。
其实,我最不屑做这种事。
但是没办法。
谁让他的身上有那股力量,为了让他完全爆发,我只能这么做。
只可惜……因为你功亏一篑!”
闻言,王免竟悄悄的松了口气。
至少他知道,那些在严初安记忆里的恶毒身影,并不是他的亲生父母。
他也从来都不是那个,没被寄予过厚望的严初安。
就在两人对峙间,王免的冰墙被力量穿裂。
他背身护着严初安,两人一起被撞向了一旁的岩壁。
严初安倒没什么事。
他隔着王免的身体,猛得撞向了岩壁,震荡的力道将他的脑袋撞向一旁。
这么一撞,还把他的理智给撞了回来。
但王免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他护着严初安。
身后又被女人手中奇异的骨刃重伤,还被掀飞到了岩壁上。
新伤覆盖着旧伤,全部出现在他身上。
王免眸中的精光,在慢慢熄灭,直到最后只剩一丝微芒。
就算术士的金莲,为他抑制住了寒症的蔓延。
但他的体力早已被消耗殆尽,眼下更是困乏无比。
就在红衣女人即将对他动手时。
一阵急风从石壁上方迸发而出。
一头扎进了她再次唤出的赤色漩涡当中。
不一会儿,他便撕裂了女人的漩涡。
“真是个疯子!”
女人看着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杨思齐,脸上露出了一抹烦躁。
杨思齐晃晃悠悠地从石壁之中撞了出来。
看着场上众人,他很是公平地朝他们发起了攻击。
“杨思齐你有病啊!眼瞎是不是!连我们也打!”
清醒过来的严初安,恢复了往日的战斗力。
王免在看见杨思齐的那一刻,脸上骤然涌上了一抹喜色。
“思齐!”
这丝欢喜看得严初安嘴角直抽,他忍不住吐槽道。
“他都快把我们给撕成肉干了,你还叫得这么亲昵。”
红衣女人见有了这么一个搅屎棍,急忙从战场中抽身离去。
赤色漩涡犹如倒扣在众人头上的门扉一般,切断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王免抹去了嘴角的血渍。
“还有......王免,你抱着我做什么。
你快放我下来,我可不想做你身前的人肉盾牌。”
严初安的语气有些不自在,他还没习惯被人这样护着。
现在的他。
完全没想起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只是挣扎着从王免怀里出来。
“这个人他疯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还有,上面的那个红色漩涡看起来也不好弄。
那个女的,简直比徐小栀还要可怕,她根本听不懂人话!”
王免看着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的严初安,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
“放心,他们都没你难哄。”
严初安原本严肃的神情,顿时石化在了脸上。
他好像有点记起,自己刚刚都拉着王免说了些什么。
腾——
严初安的脸,像是抹上了猴屁股后的那一抹红,艳得发光。
开水壶响的声音从他喉中发出,只是略带着些嘶哑。
“退开!”
王免一把拽过严初安。
【云鹤】在他手中迅速串联成剑,猛得劈散了杨思齐的狂风。
以往,若是杨思齐因力量失控,陷入癫狂之中。
王免的处理办法便是陪他一起破坏。
待他发泄完毕,理智自然也能回笼。
可这是在地底。
等杨思齐发泄完了,他们三个人也该到了竖碑的时候。
他还没做徐家婿,可不想英年早逝。
锯齿状的狂风不停地撕咬着冰墙,王免眼见无路可退,便也不再留手。
冰霜在冰墙爆裂的那一瞬,像是火箭一般砸向了杨思齐的眼睛。
一道旋风猛得飞身而落,挡住了冰霜的攻击。
就在杨思齐抬臂行动时。
严初安蓦得跑了出去。
他双手死死掰住杨思齐的左腿,找了个合适下口的地方,便用力咬了下去。
疼痛感让杨思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闷哼。
王免动作一顿。
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疑惑,随后便看见了在他身旁的严初安。
“小心!”
王免飞身靠近。
一掌打向了杨思齐的胳膊,连带着将他内袖里的东西全都撞飞了出去。
严初安被力量掀翻,他自己又接了一个后翻,便滚到了一旁。
周围撒落了一地的白纸。
他顺手就攥了一张在手里,借着微光看去,顿时便被上头的内容羞得不敢再看。
“徐小栀,你你!
王免,原来是我误会了你!”
王免看着这一地的画像,微光闪过,他一眼就看清了上头的内容。
眼角猛得抽动起来,他钳制着杨思齐的双臂。
“我早知你画艺高超,可你也不用画这么多幅吧!
你是想编制成册子,传遍大街小巷吗?”
纸上所画,正是徐栀醉酒那日的画面。
杨思齐画了这么多,很难说,他没有这个想法。
听着王免的埋怨声,他呆滞的神情有了一瞬的怔愣。
脑中顺势浮现出了那日,六人一同骑马的景象。
“王......免......”
王免脸上闪过一抹喜色,“是我!”
一双无形却温暖的双手。
她轻抚过了杨思齐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了消散时的余温。
周围飞旋的狂风也不像刚刚那般凌厉。
一行清泪从他眼中缓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