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谢县令抓起一叠纸甩下去,“这些从你住处搜出的往来账目,作何解释?”
衙役将账本呈给围观百姓看。人群顿时哗然:
“好家伙!连李员外家公子都买了!”
“怪不得去年王秀才落第……”
谢县令突然点名:“江恒仁!你买考题花费多少?”
江恒仁抖如筛糠:“五、五两……”
“胡说!”谢县令猛地站起,“张阿狗账上明明记着二十两!”
他指着账本某处,“这笔交易,是不是你?”
江老爷子突然扑出来磕头:“大人!这逆子定是被人哄骗……”
谢县令抬手制止:“本县问案,闲杂人等不得插嘴!”
两个衙役把江老爷子架出去。
谢县令转头逼视江恒仁:“多出的十五两哪来的?”
见江恒仁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谢县令扔下签牌:“来人,先打十大板!”
衙役将江恒仁按倒,一板子一板子打得他惨叫连连。
第二板要打下去的时候,他哭喊:“我说!是……是借的,借的李员外家的……”
堂外围观的江玉燕捂住嘴,看见爷爷踉跄了一下。
大伯竟然还敢借印子钱。
众人被一一审理,直到都认了罪。
谢县令当堂宣判:
“张阿狗流放三千里!”
“江恒仁等购买者,各杖二十!”
“所有涉案人员革除功名,永不科考!”
人群炸开了锅:
“该!读书人干这种勾当!”
“谢青天真是明镜高悬!”
江老爷子瘫坐在地,江玉燕一个箭步冲上前,和江书行一左一右扶住摇摇欲坠的爷爷。
老爷子脸色灰败,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爷,咱们先回家。”江玉燕低声劝道,眼睛却瞥见二叔江恒礼正凑在几个乡绅身边陪笑脸。
这个爹,咋还不来帮忙,她要兜不住爷了……
江老爷子突然深吸一口气。
“老二!”老爷子冲还在交际的江恒礼喊,“还杵在那儿作甚!”
江恒礼赶紧和几个乡绅陪笑,小跑过来:“爹,我这不是在想办法……”
“想办法?”老爷子冷笑一声,指着堂上被打得起不来身的江恒仁,“先把你大哥抬回去!”
江书行解下外衫铺在地上,和江恒礼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江恒仁往上面挪。
大伯疼得直抽气。
“轻点儿……”江恒仁哼哼着,突然抓住老爷子的衣角,“爹……儿子知错了……”
老爷子别过脸去不看他,对江恒礼道:“去把车赶过来!”
江恒礼不情不愿地走出去,嘴里还嘟囔着:“这会儿知道使唤我了……”
“你说什么?”老爷子眼睛一瞪。
“没……我这就去!”江恒礼缩着脖子往停车的地方跑。
牛车刚进院门,周氏领着全家人出来。
一见车上躺着的江恒仁,周氏愣在原地。
张氏大叫:“死人了死人了!”
“当家的——”李氏慌乱地扑上去。
江玉珠跟着李氏身后,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爹……爹……”她嗓子眼发紧,声音细得像蚊子叫。
往日里那个在镇上茶馆高谈阔论、在学堂里端着夫子架子的爹,现在瘫在牛车上,毫无气息。
江恒仁悠悠转醒,睁开眼睛。
路上颠得慌,但他还是睡着了,连屁股上的伤口都不疼了。
他昨天一晚上没睡,牢里又臭又吵的,根本睡不着。
“当家的!”李氏又惊又喜,“你可吓死我了!”
江玉珠这才敢凑近些,可一看到爹那张肿得变形的脸,又忍不住后退了半步。
她爹的眼皮费力地抬了抬,目光涣散地扫过众人,最后停在老爷子身上。
“爹……”江恒仁气若游丝,“儿子……知错了……”
周氏拄着拐杖上前,用拐棍戳了戳他的腿:“还知道醒?怎么不干脆死在衙门里!”
话虽狠,声音却有些发抖。
江老爷子阴沉着脸:“先抬进屋。老二,去请郎中!”
江恒礼站着不动:“爹,请郎中得花钱……”
“混账东西!”老爷子一脚踹在他腿上,“那是你亲哥!”
江恒礼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他巴不得老大伤重不治呢。
“老大媳妇,快去烧热水!老二家的,把干净布子都找出来!”
她转头瞪向还在抽泣的李氏,“哭什么哭!还不赶紧把你男人抬进屋!”
张氏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往屋里走,小声嘀咕:“活该……连累全家……”
周氏一个眼刀甩过来,张氏立刻闭了嘴。
几个兄弟帮忙把江恒仁抬进堂屋,刚放到炕上,就听见老爷子在院里怒吼:“老大媳妇!你给我解释清楚,那十五两印子钱是怎么回事!”
李氏“扑通”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爹……媳妇真的不知道啊……当家的只说要去打点,买点考题……”
“谁知道那就是明年的考题呢……”
江玉燕被江书屹拉到角落:“大房的咋样了?”
江玉燕道:“好着呢,就打了一板子。”
“对了,作坊里一切都正常吧?”
江书屹点点头:“都正常,酒也蒸出来了,可以及时交货。”
三天后,江书屹和江玉燕带着三十坛酒去镇上醉仙楼。
按时交了货,掌柜的也痛快地给了银钱,一坛四十文,一共三十坛。
一千二百文,掌柜的很爽快,当场就给了银钱。
又买了点东西,江玉燕回到作坊准备把辣椒种下去。
大部分的种子都露白了。
江玉燕蹲在土地旁,将辣椒籽从粗布帕子里倒出来。
她手腕轻抖,种子便像撒金粉似的均匀落在土里,她捧起一把细土,手指筛动着落下,直到褐色种子完全隐没。
阳光透过她指缝,在土垄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取来竹筒做的喷壶,揭开壶嘴的湿布。
清凉的井水呈雾状洒下,然后用稻草薄薄盖住苗床。
回到家,江玉珠在门口叫:“燕姐儿!”
“奶找你!”
江玉燕拍了拍手上的土,跟着玉珠进了堂屋。
周氏正坐在炕沿上,手里攥着一块粗布帕子,眉头皱得紧紧的。
一旁李氏见玉燕进来,站起身让出座位,她勉强扯出个笑:“燕姐儿,来,坐这儿。”